“大胆刘家小儿。”司马旋儿的故事刚说完,皇帝没吱声,凌公公又开口了。
刘兆一惊,紧忙行礼道:“皇上赎罪,犬子……只是胡闹。”
皇帝面现疑窦问:“定国侯,你说你家公子胡闹,何来如此一说?”
旁边的凌公公提醒道:“陛下,这刘家小儿,明明已受陛下的赐婚,居然擅娶妾侍,一娶还娶俩,这不是公然违抗圣命?”
“哦?”皇帝笑而冲淡了先前对故人的感怀,道,“凌公公啊,这事你还真误会了刘家公子,他的两个妾侍,其实也是朕赐给他的,你给他安个违抗圣命的罪,岂不是最后这罪名要落在朕的头上?”
语不惊人死不休。
皇帝一言令满殿之人大为震惊,皇帝赐婚还附带赐小妾?稀世奇闻。
但也有有心人观察了当事人一方,也就是徐轩筑的神情,人家正含情脉脉看着刘愈,丝毫没有介怀之意。想来便觉得可能是皇帝为了令这个“克夫女”将来不至于将夫君克死,才同时赐了小妾用以“均煞”,也算冲喜的一种。
“文严哪。”皇帝突然亲切的叫起刘愈的名字。
“草……微臣在。”刘愈恭敬行礼。
皇帝笑道:“此事完全是由你而起,你为司马姑娘指点舞姿又提笔作画,令她心生旁骛,今日又因你令她失足坠鼓,你也难辞其咎……”
刘愈心中不解,不会因司马璇儿看到他摔下来就要反过头治他的罪吧?
“……朕要罚你。”皇帝续道,“朕听闻你善文不擅武,作得一手好诗,不如……你就以今日之事作首诗。作的好,朕另有赏赐。”
作诗?刘愈心说一定是韩升告的密,他哪会作诗,最多只会抄诗而已。今天的诗题又如此独特,以司马璇儿失足为题?怎么作?难道先形容一番她舞姿的优美,最后一句来个“恍然仙女落凡尘”来形容她摔的狼狈不堪?
此时刘愈一脸为难,而其他人看过来的目光更加促狭,这么难的题目,换谁来也作不好。
刘愈一叹道:“回陛下,微臣偶得两句,并不成诗,不知当不当言。”
皇帝也没想到刘愈这么快便有了思路,笑道:“但说无妨,若作的不好,朕也不会怪你。”
刘愈点点头,往前走了两步,如此一来来到正殿中央,一回身,便看到司马璇儿复杂的神色,侧目一望,徐轩筑满含期待和信任看着他。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刘愈顿了顿,“已百年身。”
“咣!”刘愈的诗刚作完,皇帝手中酒杯二次滑落。
文武大臣不少有精通诗词歌赋的,虽然刘愈这两句是以“失足”来成诗,但根本驴唇不对马嘴,哪跟哪的事,不过是跳舞不慎失足摔下来,怎么就好像要遗憾终身似得。但刘愈这首诗本就不是作给众人听的,而是作给皇帝听的。
所言的也并非今日司马旋儿失足落鼓,而是十年前的皇子手足相残之旧事。
“一失足成千古恨”,好似说的是二皇子,实际说的是当今皇帝。当年木皇后早丧,嫡生三兄弟是何等情深,连年幼的苏彦都沉浸在皇帝的宠爱和兄长的帮扶下。可偏偏,在毫无征兆情况下发生了当年的惨案。尽管所有的证据都显示是二皇子苏典所为,但这么多年过去,年老的皇帝有很多事也会想透彻。
当年此事最大的得益人是谁?并非是当年不成气候的一众兄弟,那时太子和二皇子在朝中威望甚高,木皇后虽死,但木皇后才德兼备,其子继承母风,深得大臣拥戴,便包括当年的大才子司马朗也是用心教导三位皇子,当时三皇子及以下皇兄弟根本无法危及其正统权,唯一得利的,便是当年还隐忍不发的淮王。
淮王近年来反相毕露,几次朝见都不至,更是有风闻淮地在大肆练兵,已然有自立的倾向。可偏偏突厥犯境不断,皇帝也年老多病没有精力去对付这个皇兄,因而老皇帝也越来越怀疑,当年之事即便不是淮王的栽赃也是淮王所挑拨他们兄弟的关系。
如今皇帝即将百年终老,当年情深意重的三兄弟,一个早赴黄泉,一个还在边境受苦,最小的那个也是不争气,沦落街头。皇帝最希望看到成材的嫡子都没有好下场。如今又得见当初有“君臣之谊全始全终”承诺的司马朗的长女,竟然要卖艺养家,司马朗可是当初在危难时不离不弃,后为他登基立下汗马功劳的功臣,如今刘愈一句“再回首已百年身”,行将就土之人,更是无颜以对故人之女。
“罢了!”皇帝突然叹一句,打断了众人对刘愈诗词不断贬讽的话语,叹道,“朕不胜酒力,朕累了,众卿家今日当尽兴而归,朕先行回去休息。”
然后在满殿皇子公主文臣武将的目送下,老皇帝也好像年老了几十岁般,在曳夫人相扶下,往内廷而去。目送皇帝离开,有的人还是会用诧异的目光打量一番刘愈,不明白是否因为他的那首蹩脚的诗才令皇帝如此想及早抽身而去。
酒宴也因为皇帝的离开变得有些扫兴,到了上灯时分各自便要出宫。刘愈跟父亲刘兆一同走出玄武殿,老爷子一句话都没有。这时,门口侍立的一个小太监走过来问道:“这位可是刘文严刘公子?”
刘愈诧异问道:“公公何事?”
那小太监道:“吴国师有请。”
刘兆闻言,用怀疑的目光望了刘愈一眼,不明白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为何会在皇帝面前惹出那么大波澜,此时那个只闻名没见面的国师都来请他,更加费解。
“早去早回,别再惹麻烦!”刘兆甩下一句话,先行往宫门口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