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什么玩笑,荷兰东印度公司如今如日中天,荷兰的舰队即便现在还只能算二流,但就连西班牙和英格兰人都要掂量一下的。打前年从英格兰人手里抢到巴达维亚后,远东的开拓也一路顺风。自以为是的西班牙王国以及那个傲慢古板的明帝国显然不足以阻挡荷兰在东南亚的脚步,而新大陆的争夺计划也在紧锣密鼓地安排中。既然连东方人都开始插足分割这块蛋糕,那荷兰人为什么还要看别人的眼色呢?
“尊敬的苏议员阁下,我对贵国贸然提出的北美主权声明表示很困惑……当然,这不妨碍我们在今后的日子里继续讨论相关的土地权益问题。我相信至少在这个阶段,我们的共同利益是大于矛盾的!”
才刚刚兴起的时尚假发遮掩了尼德尔森的秃头,胖胖的荷兰共和国州长此时完全如一个商人一样和苏子宁开始了磨嘴皮子讨价还价。他在暗示双方合作对付西班牙人的可能性,而北美那片原始的土地,恰恰是不要钱的筹码。
“嗯,对西班牙王国的态度,我国政府也严重关切!尤其是荷兰与西班牙王国当前的敌对关系……我希望美国在欧洲的商业利益能得到你们两方的共同尊重。美国政府对发生在欧洲的战争一直坚持中立的立场!”
苏子宁用着并不熟练的荷兰语也绕着外交辞令,一边偷偷看着一边和几个荷兰商人家眷聊天的袁欣艺。
真是个狡猾的家伙,他一点都不像明帝国那个国家的人……尼德尔森见自己的引诱依然没让对方上当,心里有点不快。
“我一路上参观了贵国多个港口,我对这里的商业投资环境有点担忧。”苏子宁喝了一口酒,面露遗憾,“相反,我觉得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在对待商业投资环境上的努力,显然超过本地。”
狗屎!那群连国王王冠都丢掉了的葡萄牙人还好意思谈贸易?!西班牙人,他们迟早会被法国和英格兰人吃得骨头都不剩的!荷兰垄断远东与加勒比海贸易也只是时间问题!
荷兰州长的不开心表情更加明显了,他狠狠地喝下葡萄酒,眼睛望向了窗外。
“您不用回避,我个人对波西米亚发生的悲剧表示遗憾,正如我们看到的一样,那些波西米亚人、日耳曼人,甚至是四处流浪的英格兰人、苏格兰人、爱尔兰人,他们除了整天搜刮这座港口所能找到的所有垃圾和偷窃抢夺商人外,基本上对荷兰的贡献为零,而他们带来的,却是一个恶化的不公正环境,您怎么能保证未来美国商人的贸易不受干扰呢?”
这个……荷兰州长一愣,渐渐开始脸红。其实不光是他,整个荷兰州长联合会都对目前越发不可收拾的波西米亚战争残局焦头烂额,那个倒霉的腓特烈五世给整个荷兰带来了一场悲剧。
云集在荷兰各地的溃兵和难民,导致荷兰各个港口的商业行为大受打击,各国的商人纷纷取消往返荷兰的贸易,转而在丹麦、英格兰或法国进行。甚至野心勃勃的英格兰人也趁机开始在英吉利海峡和北海收取荷兰商船或捕鲸船的附加税。
“当然,我作为美国政府授权的欧洲商务考察使团,也应该为此提出一些好的建议。”苏子宁见对方情绪开始沮丧,知道时机到了,“难道荷兰政府没想过驱赶这些讨厌的苍蝇?”
“您真了解这些人?别忘了,他们每天只吃一片黑面包就可以精力旺盛地摧毁一座城市!”荷兰州长无奈地耸耸肩,面露尴尬,“除了让他们自生自灭,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他们体力是很充沛,不过,我倒是可以帮帮忙……”苏子宁喝光手里的酒,眼睛看了下宴会厅一边的小门。
荷兰州长迅速会意,马上找来适从,嘀咕了几句后,两人悄悄离开了宴会现场。
……
……
第二天一大早,苏子宁就找来了随行的船医老赵和护士夏秋喻。
“你疯了,我要建立多大一个检疫所,才能给成百上千的欧洲人做体检?!”老赵看到苏子宁递过来的纸,对上面的内容目瞪口呆。
“不是有本地荷兰官员帮助吗?实在不行,你可以对最关键的几种人群进行优先检疫,其他的,等运到亚速尔群岛再说。”
苏子宁耸耸肩,表示自己毫无压力。
“那么多欧洲人,就算全部身体健康,但稍有不慎,也会给曼哈顿社区带去灾难的!”老赵皱着眉头,还在思索这个大难题。
“他们如同牲口一样被荷兰人丢弃在烂泥和粪便堆中,我们只是给了他们个重新活下去的希望。他们中间有技术娴熟的木匠、铁匠、裁缝、士兵、水手,甚至可能是贵族。”苏子宁对着船医耐心地解释着,“分开使用他们,一群仅仅以语言或一块面包就能决定彼此关系生疏的17世纪欧洲人,其实很好掌握。而且海上运力不用担心,荷兰人已经答应卖给我们三艘风帆船,吨位还不小。唯一麻烦的是,卡特琳娜留给我们的人里面,能够当船长的就没几个。”
“好吧……小夏,我们准备一下!”船医一咬牙,对着身边同样惊愕的小护士点点头,“先给所有女人做检疫,然后是工匠和船员,不过,小袁要负责帮我们翻译甄别身份。”
苏子宁和荷兰州长尼德尔森某份不光彩的外交协议,之后一直被欧洲各国所鄙夷。原因就在于1621年开始,以荷兰鹿特丹地区官员为首,开始有目的性的驱赶在各地逃避战争和饥荒的难民。
公开文件显示,被荷兰政府以解决难民生活的劳务输出为名义,当年运往亚速尔群岛的欧洲人至少超过1000人,而最终抵达北美的,只有这个数字的一半多一点。许多人不是因为疾病消失在美国人创办的“亚速尔检疫隔离所”里,就是在海上死去。
他们之中以爱尔兰、苏格兰、德意志的破产工匠与难民为主,还有部分雇佣兵身份的波西米亚人、瑞典人、丹麦人,更或者干脆就是荷兰本地的乞丐。据说每一个“被劳务输出”的欧洲人都不得不签订了一份难以摆脱的契约奴合同,然后荷兰官员们则获得了每个人头100荷兰盾的一次性劳务输出代理金。
第二年开始,“美国产”的精美玻璃器皿等奢侈品、军火以及大批铁制工业品进入荷兰商会的贸易清单,荷兰的财政状况大为改观,和西班牙人的战争也打得更加起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