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是谁?”知秋说完,便想起了一个人,“难道是德妃娘娘?上回德妃娘娘对郡主的态度……”顿了顿,又道:“皇上醒了之后,宗亲那边的命妇时常进宫拜见德妃,会不会是德妃已经……”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但是意思已经很清楚了。
柳桥冷笑:“守了这般多年,终究还是守不下去了?”
这些年,德妃的确做的很好,一心一意地照顾承平帝,从不与朝臣接触,也尽可能地避免与宗亲往来,便是自己的女儿也是极力的约束,可如今明明可以圆满了,却还是守不住吗?
“长公主打算怎么办?”
“这是皇兄的家务事,无需理会。”柳桥道,她没打算管这件事,不过前提是她不闹到她的身上!“准备一下进宫一事。”
“是!”
……
父子三人在云氏那边待到了午膳时分方才回来,而这一日却是进步明显,云氏还是糊涂的,在听易之云说那些过去的往事的时候也是一脸的迷茫,但是她肯一直安静地听着,已经是很不错了。
“娘,我们稍后再过来陪你。”易之云起身道,他不能勉强妻子来,也不能让她一个人用午膳,不是在母亲和妻子中选了妻子,而是,他欠妻子的更多。
云氏还是一脸的迷茫。
晖儿跟柳柳也是告了别,父子三人这才转身离开,当他们才走出了两步,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叫唤,“云儿……”
很轻很虚弱也很迷茫。
易之云身子一震,转身。
云氏的神情仍是迷茫的,只是,目光却是看着他的,而不是看向儿子,那声云儿,是在叫他的!
“是,是孩儿。”易之云轻声。
云氏没有再说话,一直这般看着他,许久许久,不是母子相认的大团圆,而是躺了下来,侧过身,“睡……睡……好好睡……云儿怪……”
易之云沉默。
“爹……”柳柳有些担心。
易之云侧身对女儿笑了笑,“没事,走吧。”
“嗯。”
晖儿上前牵着父亲的大手,“爹你别着急,祖母一定很快便能记起你的。”
“当然了,不是有晖儿在吗?”
“当然!”晖儿笑的一脸灿烂,不过这灿烂等他回到了正院得知了母亲要进宫参加宫宴之后便败了,“娘,你不陪我们过年吗?”
以前他一直盼着跟娘一起吃团圆饭,一起守岁,可娘每年都是去宫宴,去陪着那些大臣……
他都没跟娘一起吃过团圆饭!
“娘,能不能不去?”柳柳也道,“皇帝舅舅都醒了,怎么还要你去主持宫宴?”
柳桥道:“娘就去走一下便回来。”
“可是……”晖儿还是不愿意。
“好了。”易之云打断了儿子的话,“你娘有正事有做,晖儿听话。”
“爹——”晖儿抿着唇,好半晌才不情不愿地点头,“那好吧,可娘你一定要快些回来!我们等娘再一起吃团圆饭!”
“不行,饿坏了身子怎么办?”
“就听孩子的吧。”易之云道,“下午我们去陪娘用点,晚上等你回来再用,不会饿着的。”
“是啊娘!”柳柳也道,“我们一家人都没有一起吃过团圆饭了!”
柳桥看了看女儿,“好吧。”随后看向儿子,“不过饿了一定要吃东西,知道吗?”
“嗯嗯!”晖儿赶紧点头。
柳柳犹豫了会儿,又道:“娘,不如让爹陪你一起去吧!”
柳桥还未反应。
“柳柳,这不合规矩。”易之云便摇头,“我去会给你娘惹麻烦的。”
柳柳一怔。
“好了,我就去走走场而已。”柳桥道,“你皇帝舅舅刚醒,我也是该去看看,免得有人不规矩,至于你爹……他现在没有官职在身,的确不方便去,而且你爹要在服药,若是去了恐怕逃不过饮酒,便不要去了。”
柳柳点头,“那娘你一定要小心。”
“小心什么?”柳桥失笑,“娘在宫里头这般多年,还会出事不成?你这小脑瓜子尽是爱乱想!”
柳柳抿了抿唇,“那我们等娘回来!”
“嗯。”
……
因为这件事,一家子下午的气氛有些低迷,到了时辰,父子三人便送柳桥出门,随后便去云氏的上房,不过云氏还在睡着,没醒。
三人等了好一阵子,云氏醒了,但是却不肯起来跟他们用晚膳,像个孩子似得要继续睡,便是晖儿哄她,她也不听,三人只好由了她,回正院等柳桥回来。
……
宫宴年年有,便是承平帝昏迷的那些年,也便是第一年没办,其他的念头或大或小的都有,而今年,更是盛大隆重。
不过这气氛除了热闹与喜庆之外,还多了一份紧张。
承平帝醒了,长公主仍是大权在握,虽说长公主在回京之后一直深居简出的,政事基本托给了内阁,可是,承平帝如今没有子嗣,而长公主有一个儿子!
纵观这些年长公主的行事作风,若是她真的想让大周的江山改了姓,也不是不可能!
这份紧张,便是看着永安长公主扶着承平帝出现也始终无法消除,不过承平帝的现身也是安了不少人的心,虽说承平帝醒了的消息早就传出来了,但是能够见过他的人却是很少。
众人三呼万岁之后,便入座。
承平帝扫了一眼宗亲那块,见了不少年轻的面孔,而大多数都是十岁左右的孩子,甚至还有些被抱在怀中的两三岁的。
而往年,孩子是不会在宫宴上出现的。
承平帝神色不动,开口说着“新春佳节君臣同乐”之类的喜庆话,自然也不免提到这些年的事情,言他昏迷的这些年多得诸位爱卿衷心辅助长公主,这才没让大周的江山毁于他手,感念上苍保佑的同时也会记住所有人的功劳,最后还特意拉过了柳桥的手,道:“永安,这般多年辛苦你了。”
柳桥笑道:“全赖皇兄信任。”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对话,但是承平帝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众人又是一阵揣测。
承平帝言之后,宫宴便正式开始了,喜庆的丝竹、歌舞,还有众人的祝贺之词,将宫宴的气氛一波一波地往上推。
承平帝并未如众人所料那般走走场便退了,而是一直呆了半个时辰,完成了给朝中重臣赐酒,接受宗亲敬酒之后,方才退场。
同时,拒绝了德妃的相送,让她留下来招呼诸位宗亲,叫上了柳桥一同离开。
承平帝昏迷之前这些宫宴都是男女分开的,柳桥掌权之后,便合在一起,这一次,按照规矩该是男女分开的,可是结果却没有。
留下来招呼宗亲,这本该是最荣耀的一件事,可是德妃却无法高兴起来,甚至心头战栗,可看着那离去的男人,她一心期盼他醒来,继续给她依靠的夫君,心却又不禁生出了一丝的不甘。
她便真的错了吗?!
……
“辛苦你了。”回到了帝寝殿,承平帝拍着柳桥的手道。
柳桥笑了笑,“哪里辛苦,皇兄才是真正的辛苦。”
承平帝笑了笑,“快回去吧,免得让孩子们久等了。”
“嗯。”柳桥道,“皇兄也早点休息吧。”顿了顿,又继续,“有些事情,能过便过了吧,没有必要为难自己。”
“朕知道。”承平帝笑道,“回去吧,夜路难走,小心点。”
“除夕这也街上可热闹了,哪里难走。”柳桥笑道,“皇兄好好休息吧。”
承平帝笑道:“好。”
柳桥行礼出了帝寝殿,便见到了原本该在宫宴上的德妃,“见过德妃娘娘。”
“无需多礼。”
柳桥道:“皇兄已经休息了,德妃娘娘便不要进去惊扰圣驾了。”
德妃听了这话眸子一睁,“你……”却只有一个字。
“我如何?”柳桥继续道:“娘娘是担心本宫软禁圣上还是担心本宫在圣上面前说了娘娘坏话?”
德妃面色转为难看,“永安,你这话是何意?”
“本宫的话是何意,娘娘心里清楚!”柳桥目光凝定,盯着她,“本宫不知到底是什么让你放弃坚守,但是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德妃面色泛白,脚步也踉跄了一下。
柳桥没有再说什么,起步离开。
“本宫只是想与皇上合葬!仅此而已!”德妃转过身一字一字地道,“永安,难道本宫没有这个资格吗?!”
“没有。”柳桥转身,无情而冷漠:“这世上唯有皇后方才有资格与帝王合葬,而你永远都不会是皇后!”
“只要……”
“你以为帮了他们,你便可以当太后?”柳桥嗤笑,“德妃,不是皇兄不念你这般多年的照顾之恩,也不是未曾将你放在心上,而是,礼法不会允许一个婢女出身的女子当上大周的皇后!更何况是他原配嫡妻的婢女!”
德妃的脸顿时煞白。
“而且,他是你的夫君,这般多年的照顾理所应当!”
“夫君?”德妃笑了,笑的极为的惨淡,“只有皇后才有资格称呼他为夫君!至于我,却是主子!永安,你从未当过妾室,自然不会明白我们这些当妾室人的苦!我原以为我一心一意照顾他,拼尽一切保护他便可以……”
“既然守了这般多年,为何到最后却放弃?”柳桥打断了她的话,“这次的事情皇兄不追究便是说明对你仍有情分,本宫希望德妃娘娘能找回当初的坚守,便是无法圆心中所愿,将来史书之上,也会有你的一笔,让后人提到承平帝,便会知道有一个德妃!好自为之。”
说完,转身离去,留下德妃一人在寒风中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