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爷爷?”大家异口同声道,“真是你爷爷的!”他爷爷是个老酒鬼,没事就会摔酒壶,平日里胡话连篇,这个大家都知道。
大家虽是嘴上如是说,可心中却仍是将信将疑,忍不住都把目光向着那高高伫立着的祭坛上递过去。而那祭坛之上,真气剧烈回转之间竟是逐渐有形可见,看来,这拿龙求雨的法式似乎已经进入了关键阶段。
祭坛上,大巫师手持宝剑恣意而舞,须发散乱之间更是显得神秘莫测,双唇微微蠕动,似是念念有词,却是于这狂风之下被吹得散乱不堪,不可耳闻了。突然,只见大巫师手持宝剑隔空一划,伴随着“硼”的一声震耳欲聋的声响,一只水缸般大小陶罐凭空落下,重重地砸在了祭坛的一侧,连那原本高高伫立着的祭坛在此时也禁不住左右摇晃起来。
坛下众人不由地大吃一惊,可大巫师却是没有丝毫停顿,只见他挥剑在身前的案几上挑起一张符纸,再转过身往前一递,剑身翻转,再一划,那张符纸便是毫厘不差被封在那个巨大陶罐的顶口。
紧接着,大巫师宝剑一挥,又是一张,再挥,亦是一张。如是重复了也不知道有多少次,只见得直到那个斗笠般大小的罐口被一张又一张符纸贴的密不透风时,才停了下来,继而腾空而起,盘腿坐在那陶罐上面,如汉地僧人一般双手合十,闭目默念起来。
风渐息了,光渐暖了,世界仿佛又重又归于了静默,人们静静地伫立着,不发出一丝声响,天地乾坤之间,似乎只有大巫师那浑厚苍老的声音还在久久回荡着:
“茫茫乾坤圈,重重灌兜山,甘霖久不至,江涸土生烟。往昔滔滔天上水,不得见,今日哀鸿遍野处,屡不鲜。鲧水龙王不司职,天庭玉帝眼茫然。枉坐庙宇高堂处,既不见,我拿龙求雨尔莫管!”唱毕,大巫师忽然又腾空而起,一个空翻后便是头朝下脚朝上,大喝一声,道:“亥、戌、酉、申、未!通灵之术!”同时胳膊前伸,双掌并行,“啪”地一声印在了那块贴满封印的陶罐口处。
霎时间,一波又一波的精光自那里向外蔓延而去,隐隐约约有一个青光闪烁的太极图案。这九黎族巫术莫非也与中土道家法术有着共通之处么?众人来不及多想,却是见得自那鲧水之中突然抽出一道灵光,伴着一声长嘶,极其迅疾地被吸进了那个青光泛滥的陶罐之中。
之后大巫师便是向后一连几个空翻,顺手拔起插在地上那柄宝剑,落下之后,忽然伸出左手就是顺着那剑锋一路抹下去,然后再缩回左手,用力握紧,一滴滴鲜血即是如断线珍珠一般洒在了剑身上面。
剑身碰到了鲜血仿佛刚打的新铁放进了水里一样,发出“渍渍”的响声。待鲜血完全浸润之后,大巫师突然爆喝一声道:“锁!”便将手中宝剑向着那个陶罐一指,一道金光瞬间便自剑尖冲出,圈成一个牢笼紧紧地束缚住了那个巨大的陶罐。
而那原本剧烈震颤的陶罐在这道金光的束缚之下,也瞬间便变得安静起来。大巫师再次飘回那里,盘起双腿坐在了那个太极图案中央。
风逐渐又大了起来,坛下一面红旗与附近的彩旗忽然绞在一起,“噼里啪啦”地几声就把插在地上的杆子也齐腰折断。乌云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然后又一层叠着一层向下蔓延。
人群之中,有人经不住这狂风,不觉间即是把双手抬到眉前遮挡,不料袖口过于宽大,在这呼啸的狂风之下竟是齐刷刷地向着自己的面颊扇过来,火辣辣的疼痛。
九黎王东葛丹并那一共十二位洞主,亦是站于这狂风之中负手而立,任凭各自的衣袍在那儿猎猎地鼓动,齐齐地向着高高的祭坛上望去。
想来这拿龙求雨的法术历来是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轻易施用的,通常情况下即使是一甲子也是难得一见。因而,即使这位高权重的十三个人再怎么见多识广,大多也只是头一次亲眼见到而已。
这一排十三人俱是聚精会神地望着,忽然间只见得那宽阔的鲧水中央,一道偌大的水柱冲天而起,直刺天际。而那堆层层叠叠的乌云亦是仿佛突然之间被撕开了一道大口子,磅礴大雨倾泻而下。
“看呐!是鲧水龙王!”人群之中不知是谁惊叫了一声,众人赶忙循声望去。
只见乌云之中,一只巨龙张牙舞爪,上下翻腾。只见它即使是远在高空之中,那时而露出云海的躯体看起来亦是足足有一株千年槐树那么粗,头上犄角粗大蜿蜒,好似灌兜山深处的那一根根纵横交错的枝桠,两根胡须竟也有小孩子手臂那么粗,一对眼睛像极了寺庙里的撞钟。
这只巨龙竟也不晓得到底有多长,只见其首,不见其尾。但见它好似察觉到了什么一般,忽然把头伸下云层,向着这边张望过来。
几乎与此同时,大巫师忽然又是运足真气,双掌猛然合十,只听得“咣”的一声,一个金光灿灿的佛字真言凭空在胸前生出,接着便是越变越大,越升越高,然后又忽然碎裂,向着四周抛散开去。金色的碎片漫天倾泻而下,隐隐将那偌大的一个祭坛包裹起来。
那鲧水龙王向着这边望了一会儿,竟然是没有发现什么奇怪之处,把头缩回云层中,翻蜷着身子又向西边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