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紫阳当年那些没有灵根的弟子,在武功有成之后,大都离开了南巴县这个穷乡僻壤。此时,整个南巴县已经寻不到一丝他曾经留下的痕迹。
萧紫阳有些意兴阑珊的挥手打发了小二,心中不禁叹息一声,“三百年了啊!但自己却觉得那一切似乎就发生在昨天……”不知不觉间,一丝萧索爬上了他的脸庞,让一边敏感的雷啸林放轻了动作。
等到雷啸林吃饱喝足,萧紫阳带着他离开了小镇,出了南门,他们先在丰禾山上流连一番,离开时,萧紫阳的背影越发萧索,让雷啸林越发的小心翼翼。
下山之后,萧紫阳打消了去苍山寨看看的打算,衣袖一挥,遁光卷起雷啸林,向着甘州飞遁而去。
品味着心中淡淡的失落,萧紫阳突然明白了师傅为何一定要让他出来走走看看。
这些往日的记忆,平时深深的埋藏在他心底,只是偶尔出现在他的心头,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心中还有这许多牵挂。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心灵中这些被他忽略的破绽,在他凝婴之时,就会被幻境和心魔无限放大,从而突破他自以为坚不可摧的心灵。
萧紫阳之所以一直不愿意回来看看,其实是因为他一直在逃避,他不愿意去面对那些他心中曾经的孩子其实已经不在人世的事实。在不知不觉间,他对那些孩子已经倾注了太多的感情。突然之间,萧紫阳心中产生了一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刻骨悲痛,两行清泪不由自主的从他脸上滑落。
萧紫阳发现了《九天移脉**》的妙用之后,他就不止一次的想,若是自己能早些发现这们法术,他一定会将黑子他们都造就成修士,将他们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萧紫阳突然散去了护体的法罩,任由激烈的罡风吹拂着面庞,任由不断涌出的泪水被一次次吹干。
他第一次发现,其实自己的心是如此的脆弱,只是多年来自己一直在逃避,从来不敢面对自己的软弱罢了。
当萧紫阳将遁光落在横石镇外时,他的脸上又恢复了那副刚硬冷漠的神色,但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心灵已经有所不同。若说以前他的心灵是刻意包裹了硬壳的坚固的话,那么此时,他心外的硬壳已经被自己狠狠的打碎,而他那颗因为保护的太好,而尤显脆弱的心在直面了自己的脆弱之后,在激烈的情绪的洗礼下,反而变得坚韧。
凝婴是对心灵的拷问,是直指本心的,是不可逃避的,无论修士为自己的心灵构筑多么坚固的外壳,都毫无用处。
想到自己之前竟然还沾沾自喜,认为自己心灵坚定稳固,毫无破绽,以为自己凝婴不过水到渠成。他不禁汗流浃背。
雷啸林并不知道在这短短的时间内,萧紫阳的心灵经历了脱胎换骨一般的洗礼,他只觉得萧紫阳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似乎从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变成了一个凡人,让他觉得更容易亲近。
萧紫阳带着雷啸林走进了横石镇,站在城门口,萧紫阳指着不远处一家粮铺说道:“那里就是义父当年所开的金刀镖局所在的位置,金刀镖局当年在这附近数县之内,都算是数一数二的镖局。回想当年,随着义父风里来,雨里去,虽苦,亦有乐……”
雷啸林跟着萧紫阳在横石镇中走走停停,听着他如同一个普通的老人一般讲述着三百年前的旧事,心中充满了时光错乱的荒诞感觉,就如走在梦中。
一路走着,一边回忆,一边述说,萧紫阳觉得自己心灵中的破绽和裂痕在一一愈合。
横石镇很小,他们只用了小半个时辰便已经踏遍了小镇上所有的地方,但萧紫阳却觉得自己似乎是走过了三百年时光。
将横石镇的角角落落走了一便之后,萧紫阳带着雷啸林,来到那座自己出生和成长小村中。
村庄很小,不过三十来户人家,三百年时间似乎没有对这做偏远小村产生太多的影响,就连村中屋舍的位置都依稀与三百年前仿佛。
萧紫阳只在这个村庄里生活了不过十年时间,对他已经度过的三百年时光来说,十年不算什么,但这十年却是他生命中占比重最大的十年。
顺着熟悉而又陌生的乡间小路,两人来到一座院子外,萧紫阳脑海中又出现了多年前的一个晚上,自己蹑手蹑脚走进这座院子时的情景。
这座院子所在的位置正好与萧紫阳当年的家重合。他站在院门外,任由心中激烈的情绪翻涌。任由那些与父母相处的画面如同喷泉一般,从他心底最深处喷涌而出。
没有泪水,没有悲伤,只有浓浓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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