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盘算着纳瓦埃斯的军队在登陆上岸之后,总要休整一段时间,才会展开下一步军事行动,自己应该还来得及向科尔特斯求援——虽然就算科尔特斯收到了求援信,恐怕也没法带回来多少援兵,因为他那边满打满算也只有不到两百个人,但好歹能有个主心骨不是?
谁知求援信使刚刚派出没多久,还没收到回信呢,委拉克鲁斯港就被一下子围得水泄不通了!
望着视野里一眼望不到边的浩荡大军,桑多瓦尔不由得深深后悔自己上了科尔特斯的贼船——接下来自己弄不好就会被扣上叛国的罪名,无比耻辱地吊到绞刑架上处死,连带着故乡的家人也要被连累……
唉,事已至此,后悔也是无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桑多瓦尔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了自己的眼睛。随即,他转身拔出了自己的托莱多长剑,对同样困守在寨子里的一百多个部下高声喝令:“……敌人就要上来了!全体准备战斗!”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阵七嘴八舌的抱怨。
“……长官,您还真的要在这鬼地方死战到底啊?!”
一名脸色苍白的年轻士兵,闻言就是一个哆嗦,“……我们只有一百多个人,敌人却多达成千上万,海上还有战舰——这破寨子只怕是连两三天都撑不过去!”
“……没错,长官!你想要为科尔特斯去死,这一点我不反对,但是能不能麻烦你别拉着我一起送命?!”
另一名中年士兵也愤怒地举起了长柄斧枪,“……我在古巴岛还有老婆孩子呢!”
“……对啊对啊!科尔特斯当初是忽悠我们一起来发财的,可没说过要一起造反,跟王室军队打仗啊!”
一名在哈瓦那半路入伙的乡绅,也是一脸气愤地叫道:“……打印第安人我绝对是没话说,但要是去打王国正规军,我可就不奉陪了!咱们家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的骑士出身,祖祖辈辈都没出过反贼!”
“……见鬼!别说这一仗根本打不赢,只要一打起来,咱们就成了叛国贼,故乡的家人该怎么办?”
“……这回真是倒大霉了,我到现在才知道,你们居然是用作废的委任状在到处骗人上船啊!”
“……完了完了,老子这次真是受到了撒旦的诅咒,才会上了你们的贼船!”
……
一旦有人起了个头,寨子里的一百多号人很快就七嘴八舌地闹了起来,全都用各种混合着绝望和愤慨的眼神,毫无敬畏地瞪着桑多瓦尔,似乎大家之所以会落到今天这等处境,都是给眼前这家伙害的一样。
对于这种军心动摇的局面,桑多瓦尔也是一阵头疼——科尔特斯此次深入墨西哥内陆探险,带走了他的绝大部分亲信死党,而留在委拉克鲁斯港的部队,基本都是属于半路入伙、不太可靠,并且缺乏胆量的那一种类型。让他们去打印第安人固然问题不大,但想要命令他们对抗自己祖国的讨伐军却是千难万难。
“……闭嘴!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死战到底了?之所以要打上一场,还不是在为你们着想?”
桑多瓦尔凶狠地环顾了众人一眼,高声咆哮道,“……懦弱的笨蛋们!动动你们的脑子吧!就是要投降,也必须显示一下实力,才能跟对方谈条件!否则的话,纳瓦埃斯就会愈发的轻视我们,更加不把我们当人看!在投降之后等着我们的,弄不好就是流放、苦役甚至绞刑架!相反,只有先打痛了他们,让纳瓦埃斯感受有所忌惮,认为剿灭我们的代价太高,他才会发誓赦免我们的罪行,或许还能允许我们保留这次探险获得的东方特产,哪怕是一小部分也好!这样的话,你们这次冒险远征墨西哥,也不算是白干了一场!”
虽然桑多瓦尔是科尔特斯的亲信死党,很得科尔特斯的信任和重用,但在如今这种绝境之下,桑多瓦尔也只能先顾着自己了——否则,若是继续把寨子里的这些乌合之众往死路上逼,天晓得这帮人为了死中求生,会不会突然暴起发难,砍了自己的人头献给纳瓦埃斯,以此来乞求对方的怜悯和宽恕!
“……可是,一旦真的打起来死了人,让两边结了血仇,纳瓦埃斯还肯受降吗?”有人站出来问道。
“……白痴!纳瓦埃斯才不会让他的西班牙军队一上来就打头阵呢!他肯定会让印第安同盟军发动第一波冲锋!”桑多瓦尔立即转身瞪了他一眼,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只要我们能够把第一批冲上来的印第安人打得头破血流,然后马上派人出去求和,相信纳瓦埃斯应该会懂得如何权衡利弊的!”
听了桑多瓦尔的这番训斥,诸位探险队员顿时恍然大悟。虽然大多数人依然有些腿软,但还是紧锣密鼓地开始准备迎战——弩箭手开始摇动手柄,给十字弩上弦,往涂了牛油的凹槽里搭上锋利的箭矢;炮手忙不迭地清理炮膛,装填火药,搬运炮弹;步兵则披上了铠甲,举起了长矛,在木栅栏后面整装以待。
而桑多瓦尔指挥官在分配完各队人马的防御任务之后,也披挂上了自己的头盔和铠甲,然后站在栅栏的垛口后面,静静地等待着战斗的爆发。
然而,他虽然基于自身的经验,作出了自认为最正确的判断,但接下来的事实却并非如他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