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几千英里之外的白宫会议室内,美国总统冈萨雷斯也一脸忧郁地坐在单人沙发上,看着电视机里用歌声呼唤着爱的小鸟游真白首相,以及桌上放着的日本政府发来的抗议书——抗议美国不顾盟约和道义的约束,悍然派遣正规军事人员参与**分子的叛乱行动,企图颠覆合法的日本民选政府……
如果这仅仅是一次失败的行动倒也罢了,问题是这次行动从开始到失败,自己都完全一无所知。
总统阁下忍不住揉着额头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沮丧而又恼怒地对会议室内的众位幕僚宣布说:
“……好了,诸位,看来我们必须拟订一份新的太平洋战略规划了!该死的,让五角大楼火速下令,把爱德华.肯尼迪那个爱惹事的老混蛋关押进禁闭室,别让他再在日本给我惹出更多的麻烦!
嗯,还有,顺便通知一下那位瞒着我自作主张搞出了这么一堆蠢事的巴雷尔顾问先生,让他在二十四小时之内立刻滚回白宫来!我不仅需要他给我作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还需要尽快弄清楚他的脑壳里是不是塞满了陈年大便,或者是外国情报机关的钞票!”
这位牛仔出身的拉美裔总统眉毛直跳地挥舞着拳头,仰头望着天花板,发出了无限悲愤的咆哮。
——作为一个领导人的最大悲哀,莫过于手底下有一群完全不听话却要你背黑锅的坑爹下属……尤其是当你居然还没办法撤换这帮坑爹混蛋的时候……月6日清晨,伴随着小鸟游真白首相的一曲《可曾记得爱》。最后一支政变武装在秋叶原缴械投降。
至此,这场充满了战后日本风格的奇葩兵变,终于缓缓落下了帷幕。
虽然这场军事政变本身的起因和经过,在媒体评论家的眼中甚是荒唐可笑,在军事教材上更是失败的典型反例,但由此造成的生命财产损失数据,却是完全开不得玩笑的冷酷——作为灾难中心的赤坂町。先是被纵火焚烧,又挨了导弹轰炸,毁坏房屋逾万间。就连作为国家级文物的东京皇宫。也被毁灭了将近一半。各处共计死伤约三千人,绝大多数都是死于火灾,而造成直接经济损失。暂时还无法统计出来……
10月7日,由于受到兵变的干扰,小鸟游内阁推迟了一天在国会议事堂递交辞呈,宣布内阁总辞职。
该内阁前后仅仅存在了十天时间,又一次打破了战后日本最短内阁的记录,故而史称“十日内阁”。
接下来,作为国家处于紧急状态和长期戒严之中的非常措施,经过一番短暂而激烈的政坛较量,身为日本老牌大党的自民党与其余几个小党组成联合政府,共同上台执政。组建起新的自民党政府。
而卸任的前首相小鸟游真白阁下,在鞠躬下台之后,就立即摇身一变加入了自民党,并且在新政府里再次入阁就任原发事故(核灾难)担当大臣——至于原定担任这一职务的泉田准三郎前内阁官房长官,则因为在赤坂火灾中身负重伤的缘故。错过了这一轮政治交易,只得暂时淡出政界了。
接下来,在渡过了暴乱、核危机和兵变之后,日本这个国家又渐渐回到了平淡不惊的日常轨道……
当然,在一切恢复常态之前,也得要对这场兵祸的前因后果。进行一番必要的总结……现在宣布,被告人青木高和,原东北军区第六师团一等陆尉,被指控叛国、间谍、谋杀、非法占有公共财产(坦克和枪械)、毁坏公用建筑(炮打警视厅)、颠覆政府、组织暴动等二十五项罪名。检察机关现已认定事实清楚,证据确凿,特此提请特别临时法庭裁决。”
摄像机的镜头前,穿着自卫队值勤服,戴着手铐,肩膀上被撕掉了军衔的青木高和,此刻正孤零零地站在特别临时法庭的被告席上,神情麻木地望着法官和记者们神情各异的面容,还有簇拥在特别临时法庭的窗外,打着条幅连声高喊着“天诛”口号的遇害者家属遗孤。
面对着四周排山倒海而来的怒火和恶意,青木高和的心中充满了被出卖和背叛的悲伤。
——几天前亲自鼓动他和一干下级士官、尉官参与军事政变,貌似胸中洋溢着大和魂的龟田正男联队长,其实却是小鸟游真白首相安排的卧底,故而在“戴罪立功”方面的效率实在是高得惊人——刚一到牢房,他就已经要来了笔和纸,开始了随后引发日本政坛又一波大地震的“龟田大检举”:
“……此次自卫队叛乱的产生,实是受了陆上自卫队幕僚长相马英次和防卫省松本大辅次官等人的欺骗,辜负了国民的期望……以相马英次为核心的叛乱集团,涵盖政、商、财、学各界,其成员有……”
作为“潜伏敌营掌握大量第一手情报的杰出卧底人员”,这位表面上的叛乱首领在在卖队友方面自然是有着极高的人品,凡是检查官暗示要他咬出来的人,绝对死死咬住不放过……很快就扯出一大堆亲美派政界要人,其中仅仅是被判刑的国会议员就有九十余人,而接受过警方问讯调查的国会议员更是占到了全员的三分之二以上,以至于本届国会被新闻媒体讥笑为“狱中国会”。
此外,因此受牵连当啷入狱的高级公务员、商业和金融业精英,还有亲美派文化界人士。一时间更是多达上万,同时查封媒体近百家,故而人称“小鸟游大狱”。
相对应的,小鸟游真白首相也投桃报李,在辞职下台之前的最后一小时,就给龟田正男签发了特赦令和嘉奖令,此外还送给了他一份日本防卫大学副校长的聘书……
而其他参与了政变的高级自卫官。在龟田正男联队长这个“榜样”的激励之下,也纷纷各自展开行动,或是攀咬他人。或是托人说情,并且都得到了比较理想的结果——譬如说体面辞职,不予审判之类……
至于当初那些公然在联队驻地穿着军装现身亮相。大肆撒钱收买官兵,口口声声说着“自由之树必须由爱国者和暴君的鲜血来浇灌”,并且保证会为政变部队提供从外交到资金的全方位支援,让青木高和在最后一刻终于下定了决心的“美国友人”,同样也在事败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连在那天晚上带着一票主要由在日朝鲜人组成的右翼暴力团成员,换了衣服冒充大日本帝国皇军,并且跟青木高和等政变自卫队军官联手攻打东京警视厅总部的朴德欢、朴德猛兄弟,也被韩国政府通过一系列外交手段,设法从日本引渡了回去,说是要让他们接受韩国法律的审判……
但事实上。朴德欢、朴德猛兄弟在釜山刚一下船,就受到了韩国人仿佛对待英雄般的热烈欢迎——无论他们打着怎样的旗号,披上了怎样的外衣,至少都是作为第一批挥师杀入东京的韩国人代表,第一次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把日本人给狠狠教训一通。让民族主义高涨的韩国人大为赞赏,甚至把他们视为有骨气的“真汉子”……由此看来,他们在韩国接受的审判结果,估计也不会有多么严厉。
——如此这般折腾到最后,凡是稍微有点身份的政变首脑,都找到了各式各样的脱罪或开溜门路。而既没背景又没门路。头脑也过于僵硬的青木高和一等陆尉,则成了最终和唯一的牺牲品,莫名其妙地承担了所有的罪责……真是绝妙的讽刺啊!
正所谓哀莫大于心死,此时此刻,在得知了众多同僚各类丑态之后,曾经热血沸腾、激情洋溢的青木高和,已是心如死灰,既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疯狂的世界,也没有为自己的命运而挣扎的动力。
临时特别法庭的**官端坐在自己的席位上,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下面被告席上那位胡须拉渣、半闭着眼睛,麻木、愤恨而又呆滞的中年人,眼神中不由得流露出了些许的怜悯。
这位法官很清楚,法庭上的这位被告人其实很委屈——那么多比他更加位高权重,也更加罪孽深重的政变发动者,都找到了摆脱法律制裁的门路。而他这个直到政变发动的三天前才得到消息,被几位主谋忽悠着拉入伙的愣头青,到最后却必须承担全部的罪责与憎恨……这怎么看都实在是很不公平。
但是……怎么说呢?虽然很不公平,但这就是肮脏的政治啊!
作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卒子,从参与这场游戏的一开始,就必须要有被自己人出卖和牺牲掉的觉悟。
而且不管再怎么说,你也毕竟是真的操纵着坦克闯入了东京,并且亲手杀了人,还不止一个两个。
光是凭着这一条罪名,将你判处死刑就一点儿也不算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