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殷走了过去,挠头道:“小和尚,你可真有本事!”老大这是夸奖他了,小和尚看起来却很不高兴,皱着眉头指道:“不好不好!老大你看,还是she歪了!”方道士看一眼,叹口气,道:“已经很准了,无禅,你是怎么she中的?”无禅想了想,认真指点道:“你看,这是圈儿,这是箭,用弓把箭she进这个圈儿里,就是这般。”
问了也是白问。方道士摇了摇头,当下不再废话,默默抬眼去望那用弓she进圈儿里的箭——箭头没入树身不见影踪,那箭杆看上去直如长在树身上一般,可想来时劲力之大,着实令人咂舌!方道士又叹一口气,上前抓住箭杆猛地一扯,只yu拿下这让人尴尬的破箭,也好驱散心中的灰seyin霾,再次拾起老大哥的那张脸面……
可惜,拔不动。
使劲再拔也不动,怎么拔也拔不动!那箭已经长在树上了,就如四石弓的弓弦一般难以撼动,非常没有眼力地再一次伤口洒盐,重重地践踏着本已掉在地上的那张脸!方道士颓然放弃,黯然立在斑驳的树影下,面seyin睛不定。
“老大,我来!”无禅挺身上前抓住箭杆,噌地一把扯下:“给!”没有眼力的不止大树,伤口洒盐的也不只是破箭,望着这个让人无语的和尚小弟,方老大感觉自个儿的心在滴血……
忽然!小和尚两眼一直,眼圈儿一红,哇一声又哭了起来:“无禅又闯祸了!箭断了,断了呜呜!”方道士见状一惊,凝视细观。果然!箭头儿没了,光秃秃的木杆儿上茬口参差,竟然给他硬生生扯断了!要说断了就断了,也没甚么大不了,只是小和尚力大如牛,这手劲儿也实在让人心惊!
眼看和尚小弟可怜兮兮哭得鼻涕泡儿也出来了,方老大心里一软,上前摸着光头柔声安慰道:“没事儿,别哭……”说着猛然手里一空,再看小和尚侧身立定,挺胸怒目喝道:“定是给你这老树吃了!你还无禅!”一怔之间,小和尚伸臂直指,对树大声怒吼:“给我吐出来!我数三下你若再不还,无禅一拳打你个稀巴烂!”
“开始!”
方道士无语。
“一。”
大树亦无言。
“二。”
无禅生气了。
“三!”
一拳呼地直直打出,重重落在树身上——
“砰!”
小和尚神气地立在老树下,圆圈儿里多了一个大拳头!
老树又高又大,粗若合抱,这一拳上去却也不痛不痒,巨人般骄傲地矗立在小和尚身前,只两片树叶晃晃悠悠飞了下来。脑海里回荡着那一声闷响,那是骨肉与树皮相交的声音,那是硬碰硬的声音!方道士不由倒抽一口凉气,看看圆圈儿里的拳头,又看看自个儿的手,一时心里愈加惊骇!
无禅缓缓收拳,点头说道:“无禅不想打你,你还是把箭头儿还回来罢!”小和尚态度诚肯,面se和善,可惜大树还是不听话,静悄悄立在那里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无禅双眉竖起,紧握双拳大声说道:“你不听话!该打!”说罢沉喝一声,左右几拳重重砸了过去——
砰!砰!砰!砰!
铁拳落如锤,声若战鼓擂,一下下击在树身上,一声声敲在人心里!他自浑若无事,大树终于开始簌簌颤抖,一时间枝影摇曳,小和尚威势大作!方道士直看得心惊肉跳牙根儿发酸,想的是上前拉住那发了疯的和尚小弟,问问他拳头和树哪个硬,拳头打树疼是不疼,偏偏张口儿来了一句——
好历害!
无禅和尚已然xing起,吐气开声出拳如风,拳拳落在白圈内!一时击得大树通通震响,树枝稀里哗啦连连猛颤,叶片如雨纷纷掉落地上!小和尚不知疲倦,小和尚不知疼痛,小和尚一心一意地教训着老树,定要它把箭头儿吐将出来!树上鸣蝉早已飞走,远方鸟雀惊叫上天,连虫儿也逃离了这方莫名是非地,只余了吡牙咧嘴的方老大又跳又叫连连呐喊助威,陪着他一起发疯!
屋后折腾得热闹,房前也是不得清静。
宿道长侧耳细听,动容道:“好一身硬功!小和尚当真了得!”灵秀和尚轻叹一声,苦笑道:“三不善根贪嗔痴,小和尚中毒已深。”宿道长哈哈大笑,抚掌道:“大和尚如何?”灵秀愁眉苦脸道:“大和尚无可救药。”宿道长连连摇头,微笑道:“你即如此说,老道却瞧见你心里得意的很!”
“阿弥陀佛——”灵秀和尚双掌合什,一本正经:“小和尚还好,小道士也很好。”宿道长晒然一笑,不以为然:“不过一个混账小子,目中无人,浑不知地厚天高!”灵秀挠挠光头,轻笑道:“你即如此说,和尚却瞧见你心里得意的很。”宿道长看他一眼,叹了口气:“不错,不错,我看着此时的他,直如看着从前的我。”
“嗒”一声轻响,尖尖小小的箭镞掉在地上。无禅眉开眼笑弯腰拾起来,伸手递过去:“老大你瞧,它把箭头儿吐出来了!”方道士接过来,看了看小和尚,张大嘴巴一时无话。再看那大树,大树也张着嘴巴——
张得比自个儿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