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走不舍,欲留不甘,左右为难,谁来决断?
那一刻更比金丹结成之时凶险百倍,只因无禅欲念大动之下气血如沸,已将身心彻底沦丧!色相!色相!红粉骷髅惑人心,**蚀骨臭皮囊,佛说众生不可执妄,奈何眼前活色生香!持否?持否?无禅不能持,无禅欲火焚身,无禅已然疯狂!和尚,和尚,和尚不是神佛,和尚只是和尚,本就一个凡人,自当——
孤阴不生,独阳不长,故天地配以阴阳。无禅是一个人,无禅是一个男人,即蒙昧无知不晓男女之事,但无禅已经长大了,那些反应实属正常。那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无禅反常只因无禅正常,自当如此。并非执迷,不以破妄,任何浮华都夺不走生命的本真,任何规矩都束不得本性的张扬!
人为天地万物之一,人道亦为天地之道。
是有金丹,但后天造化难夺先天本性,内息终将还归天地,金丹亦不能敛。
无禅不成,金丹也不成,好在还有一口大水缸。
好在无禅是一个头脑简单的和尚。
太热!太热!便就找凉,无禅跳进水缸,只觉猛地就是一个透心儿凉——
爽!
无禅已醒悟,灌顶无需醍醐,无禅已成佛,冷水速冻和尚!爽爽爽!爽爽爽!正是冰火两重天,如同钢之淬火,躯体更得纯坚硬韧!爽爽爽!爽爽爽!水火相济之下,亿万毛孔瞬间闭合,周身灼热之感由外而内慢慢冷却。无禅和尚因祸得福,非但功力未散,而且铜皮铁骨得到进一步的淬炼,内息也是愈加精纯。
不要!不要!无禅泡在水缸里面又凉快又舒服,无禅死也不会出来的。
无禅不是在反省,无禅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时,无禅正在打坐。
或说睡觉,或说练功,无禅就坐在水缸里面修行。
足不及底,身也难定,那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无禅已经摸索出了个中法门。
天亮了,太阳出来了。
牛老爷终于现身了,后头跟着个陈平。
“牛牡丹,你想清楚没有?”陈平阴阳怪气,笑道。
牛牡丹。牛家只有陈平敢这样唤牡丹姑娘,因此牡丹姑娘与此人不共戴天!牡丹姑娘用杀死人的眼神杀了陈平一百八十次,然后低眉,敛目,乖乖道:“想清楚了。”陈平笑道:“明事理,知进退,好汉不吃眼前亏,哈哈!果不其然!”其实牡丹姑娘的脾气禀性,没有人比牛老爷更清楚,牛老爷暗叹一声,板着脸道:“你说,说说,此事该当如何?”
“这事儿怪我,不怪无禅,这只是一个,呃,误会。”
“误会?误会怎动了刀?怎要杀了无禅?”
“谁?杀谁?无禅么?哈!无禅是我相公,我俩夫妻恩爱百年好合,那是,好着了!”
“我儿,你说这话,有人信么?”
“真的!是真的!我要和无禅好好过日子,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恩恩爱爱到白头,只羡鸳鸯不羡仙,嗯,还有……”
“还有牛嚼牡丹。”
“陈平!你个臭豆腐呃,咳!二姐夫,我说的都是真的,不开玩笑。”
“我说的也是真的,不开玩笑。”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陈平已经死了一万八千一百八十次了。
“也罢,既如此,陈平——”
牛老爷点头示意,陈平上前松绑,二人并未多作停留,先后出门离去。
牡丹姑娘大喜!
“傻子!两个傻子!”牡丹姑娘只欲欢呼,却又忍住,只在肚里偷笑:“哈哈!不过略施小计,竟就这样糊弄过去了!”
再祭神刀!立诛淫僧!斩立决!杀!
刀呢?
牡丹姑娘惊呆。
朱雀之羽不见了,刚刚还在床头,转眼就不见了。
“应该是陈平偷走的。”
“不是应该,是确定,陈平就是一个贼,以前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看起来,事情没有自家想像的那简单,说不定这又是一个阴谋!”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怎么怎么办?”
朱雀刀就是牡丹女侠的胆魂与神魂,刀在人在刀亡人亡,这可真是不得了!
牡丹姑娘团团乱转。
然后开始梳妆打扮。
朱雀神刀,花容月貌,孰轻孰重牡丹姑娘自有计较。
过了很久。
牡丹姑娘浓妆艳抹风姿楚楚地走进院里,再一次见到了满身晦气倒霉催的无禅和尚。
只露一头,如同一个有鼻子有眼儿的长了毛儿的葫芦,泡在水缸里。
无禅是在水中打坐,双目轻阖,面色安详。
身随气息吐纳,上下微微浮沉。
牡丹姑娘看半晌,缓缓伸手置于其顶,猛地按了下去!
脑袋沉了下去。
无禅浮了上来。
无禅沉了下去。
脑袋浮了上来。
……
“哈!好玩!好玩!”牡丹姑娘玩心大起,一时乐此不疲。
“咳!咳咳咳!啊呀呀!”无禅终于一口呛到,大惊之下双手猛一划拉!
“哗啦啦——”牡丹姑娘避之不及,当下变作一只落汤鸡。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这一幕何其相似,牡丹姑娘又发疯了。
“牡丹姐姐!牡丹姐姐!无禅不是——”无禅不是有心的,无禅从来都不是。
一个水葫芦,一只落汤鸡,一个疯姑娘,一个傻和尚,这又是说的一个小小玩笑了。
然而,那时,两人,四目,交投之时。
一丝羞恼起于心底,说是恨他又是怜惜,这厢忽而止了脚步,竟又隐隐有些怕他。
一缕欣喜早已升起,便在睁眼见她之时,那里水中惊涛骇浪,心湖起的却是涟漪。
不开玩笑,都是真的。
从来都是。
院中一木身躯粗壮,其上青藤柔柔缠绕。
逃不开,脱不了,却又为何要脱?却又为何要逃?
却也不知何时,两颗小小种子,早已不远不近无巧不巧共落一处。
萌芽破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