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道士伸出舌头,慢慢地去舔干裂的嘴唇——
肿了么?肿么了?如果有镜子,方道士还真想看一看,自家是不是变作猪八戒了:“猪八戒,戏嫦娥,广寒宫里乱撒泼,亲一个,嘴儿一个,搂搂抱抱胡说八道——”方道士又开始胡言乱语了,这也是实在无聊自娱自乐了:“一眼看过是仙境,仙宫仙洲仙女了,眼花缭乱白ri梦,哪有仙女洗澡了,哎!你说这叫甚么事儿,你说你说说说说——”
仙宫,绿洲,子虚乌有。
仙女,凌波,镜花水月。
一切宛若真实,还是海市蜃楼,所有弹指即破,不过梦幻泡影。
没有奇迹,只有奇异。
是啊,是啊,传说中的海市蜃楼是给方道士撞上了,就那样可亲可近又可爱地让方道士如同一头发情驴子一般一头撞上了,方道士大开眼界,何其幸运!追吧,追吧,如同追逐着一个梦中的梦,当美好破灭只得目睹残酷的现实,当希望落空换来的只是沉重的打击,与无尽空虚:“啊————————————————————————————”
沙哑的喉咙,仍在嘶吼!仍不敢相信,海市蜃楼!
青山绿水,鸟语花香,巧笑倩兮,风姿楚楚。她就出现在方殷眼前,白衣如雪青丝如烟,她就真真切切地出现在方殷眼前,至今仍可见得那一张清丽脱俗的脸。有若一燕,掠过湖面,栖于竹林,小阁弄剑。那是真是幻方殷不知,方殷已分不清梦与现实,不敢相信不能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她何以就那样笑着回头看过一眼——
四目相对,一眼千年。
可笑,可笑,方殷就是一个笑话!
这是做了一个梦中的梦啊,说了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
也许摩罗也是在和方殷开玩笑,哪里又有甚么沙漠之中的绿洲,哪里又有!
有的只是,沙漠中的沙丘与,海市蜃楼!
方殷轰然倒下,仰望苍穹,再无语。
风起,沙漫天。
暮se降临,红ri半隐,万道霞光投she在金se的海洋上,呈现出别样瑰丽的美。亿万沙粒堆积起凝固如浪的皱褶,静静延伸到天边的地平线。无风,无物,只有沙,在这浩瀚的沙漠之中在这朦胧的光线之下时间好似停止,静极。一切都是安详而又平和的,似是从来如此,似是亘古以来的永恒。
沙丘下的黄沙,平展展的沙地,忽一动。
旋即一物灰头土脸钻将出来,大咳,猛吐:“呸呸!呸呸!呸呸呸!”
沙子不好吃,傻子也不吃:“阿、阿、阿嚏!”
人一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缝儿,比如倒霉的方道士,又遇到了一场沙暴。
方才不是这样的,方才沙漠不是这样老实安静,温柔平和的。方才是天昏地暗ri月无光,方才是黄沙滚滚狂风肆虐,方才是无尽沙海野兽一般地咆哮,席天卷地吞没一切!无处不是沙,眼耳鼻口舌,方殷窒息迷离间已被活活埋葬,至此时耳畔仍在轰隆隆如雷回响。漠视的态度,强大的威力,在天威地怒面前如方殷根本就渺小得不值一提,也只能瑟瑟缩缩背风倚着沙丘躲避——
无力抗争,挣扎不得。
武功何用?文采何用?心比天高凌云之志又能如何?成败得失贫贱荣辱又能如何?在这酷热难耐而又冰冷的无情的大自然面前一切浮华将被还以生命本真,生灭有道,万物一等!等死是明智的决定,因为等死就是求生,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但只有心天地总会为你留下一条活路——
风平浪静,正好上路!
但有一丝气力,方殷还会走下去。
极渴,极饿,渴得吃不下一点东西,饿得五脏六腑似也挤成一团!
那又如何?管他怎样!星月相伴,方殷并不孤单,收拾行囊,拿上恪吾,墨练束于腰间,它们将与方殷同甘共苦。方殷并不孤单,在这寸草不生的荒凉大漠之中仍有生机处处,小至蚁虫仍是顽强生存拼命活着,方殷也要活下去!活下去,就有一丝希望,但前行,管它有路无路!我来了,上古神殿,是那一个字,方殷心中已知!
天地间,黑暗中,一茧蠢蠢动,脱胎将换骨——
与我一隙,展翅高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