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霁然,灵风已经清楚今日大势已定,也不再多说,遥遥对定通和尚一拱手,又对身边的嘤鸣略一颌首,总算和二人有并肩御敌之谊,这一下便算是谢过了。正待归去时,忽又想起一事,将手中琇莹剑远远抛出,正插在无食躲避的山石之前。
“还她!”灵风说话依旧言简意赅,在无食刚把脑袋伸出山石之时,灵风已化身一道青气,转眼消失不见了。
“咦,这位姐姐,可当真是惜字如金呢。”嘤鸣自始至终只听到灵风说了末了那两个字,刚才那番暗暗的较量自己也没占得上风,正有些不甘心,又见灵风去的这样快,只得怏怏的埋怨道。
无食见已脱险,精神大振,跃身出来,忙告之定通宝儿和董瑶被困在前厢树上之事,絮絮叨叨讲了半天,嘤鸣大感有趣,这是只会说话的狗,便歪着头盯着无食端详了半天。
“看啥那?小蜜蜂姑娘?”无食感觉到嘤鸣好奇的目光,老实不客气,立刻反口问道。
嘤鸣被说破本相,却仍是嘻嘻笑道:“看你呀,大臭狗。”
定通心知两个人(其实是一妖一狗)若是斗起嘴来准没完,忙打岔道:“你是说前方树上还有人被困?”
无食本待对嘤鸣反唇相讥,听定通这一问,忙不迭的点头。
“我去看看,我脚程快。”嘤鸣一闪身,青气疾飞出去。
片刻间,青气又回,嘤鸣左手拉着宝儿,右手拖着董瑶现出身形:“是他们不?”
无食张大嘴巴:“娘妈皮的,真快!”
“什么?”嘤鸣一怔,她可不懂人世间的粗鄙之语。
无食眉间跳了跳:“夸你快呢,小蜜蜂。”心中暗道,看来这小妖精不懂脏话,往后跟她说话可以占占便宜。
宝儿很好奇的看着嘤鸣,这又是谁?董瑶则压根就没认出灵风和嘤鸣的区别,兀自惊魂未定。
“所幸无事。”定通看了看已转而偏南的太阳,招呼众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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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师桓心中已经极为悲痛,不仅是师尊在眼前已然奄奄一息,许多伤心事在心念软弱间总是会一齐涌起。
苦修多年,在伏魔道上已然颇有名望,自己身为鹤羽门师字门大弟子一度曾颇有自得之感,可是今天在和残灵鬼将的交锋中竟大处下风,远不如那身具火鸦神力的伏魔道新丁,怎不悲乎?
还有……还有傅师妹,我不知师尊求亲本意是什么,可我对傅师妹的那番情意却是真真切切,可她……可她……
俞师桓偷眼看了一眼傅嬣,傅嬣一身白裙,正立在紫菡夫人身边,可那双从白纱罩面的脸庞上透射出的眼神,却分明落在了公孙复鞅身上,眼波流转间,满是浓浓的情意。
我多想……那样含情脉脉的眼神可以照在我的身上。俞师桓扶着孤山先生,心里却一点一点的凉了下去,一如手中感受到的,孤山先生身体的温度。
孤山先生抓着俞师桓的手忽然动了动,俞师桓收起各种念头,关切的看向孤山先生,现在的师尊,面容已然苍老如耄耋老者,全无了昔日神光,俞师桓知道,师尊的玄气已然尽数消散,这是生命垂危之兆。
“不要学为师……徒逞一己好胜……好胜之念!致……致为鬼怪所趁!为师拼将一死!也要……也要赎我之……罪孽。不可让……让鹤羽门……蒙羞!”孤山先生气若游丝,说出的话语却是斩钉截铁。
俞师桓泪水夺眶而出,身边的几个鹤羽门弟子也是哭声一片。
“不……不,师尊,今日师尊奋力除魔,令鬼怪无计可施!正是大长了鹤羽门声威。这些小伤,只要静养些许时日,便能恢复。”俞师桓抱着孤山先生,语带悲声。
公孙复鞅走上前来:“岳先生,复鞅来看看,定能救治。”孤山先生的奋死力战,令公孙复鞅早放下了前嫌。
紫菡夫人则命人速取救伤灵药来,暂缓孤山先生所中鬼蛇之毒。
孤山先生摇了摇头:“失罪之身,岂……岂能苟活!”
话虽简短,听在众人耳中却都是一震,孤山先生以死谢罪之心已是极为明显的了。
童四海不忍的出声道:“孤山前辈,这又是何必?留有为之身,还要找这些鬼怪报仇呢!”众人纷纷出声附和。
孤山先生凄然一笑:“降妖除魔之任,只能……只能托付给诸位了。鬼蛇……鬼蛇涎毒已深入我之骨髓,不过一时,我……我便是朽骨腐肉一堆了。”孤山先生一向执着于术力之分,此刻说话却显得甚是平和。
“师桓……”孤山先生一拉俞师桓,俞师桓忙抹抹眼上泪水,趋身附耳。
“送为师一程……愿身化为高洁气……英魂长佑不休……山。”孤山先生平静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