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矫健的撒开四蹄,当先的几人大都是褐衫短襟的豪士装束,迥别于身后大队人马铁甲铿锵的晋军服色,只有一个黑袍长身,气度雍然的男子夹在褐衫之士中,倒显得分外显眼。在黑袍男子身边的健骑上,则是一个面孔半黑半白的丑怪剑客,仔细看去,那黑的半边脸上褶皱坑癞,颇为可怖。一个短裙妆扮,娇俏可喜的少女催马加鞭,驶在近旁,间或抬眼一掠,觑在剑客脸上,目光中脉脉涟光,似是根本不以这般丑怪的面容为异。
另一个面色黝黑,相貌忠朴的褐衫年轻人刚刚放下高举向天的手臂,身后马背转出一张狗脸来,飞马奔驰带起的逆风呼呼的卷了过来,吹的狗脸上皮肉乱跳,俨然便像是狗脸在龇牙咧嘴的怪笑,并且留下了一句吃着风含糊不清的话语:“娘妈皮的……跟你说不用发讯号了嘛,是他娘穿鸟毛的那帮小白脸!”
相貌忠朴的年轻人手一翻,灵巧无比的给了那狗脸一个脆生的爆栗,狗脸怒骂:“我x你妈x!小黑脸干吗打老子?”
“管好你这张臭嘴!一会朝了面,你可不许再胡说八道,反惹事端!”年轻人转头白了狗脸一眼,没好气的道。
狗脸哼哼唧唧的回道:“娘妈皮的,你狗日的啥时候成怕事的人了?那时候在落霞山你喊的比老子还凶!”
……
自从救援颍水大营之后,便听说一群可怕的怪物在战场上离奇现身,竟震慑得晋燕两军数万人马齐齐偃旗息鼓,罢兵止战。紧接着,大司马在黄河岸边功败垂成的消息也传了过来,并同时传达了全军归师还朝的令谕,这代表着,此次声势浩大的北伐之举再次失败了。
战事在北伐大军攻拔高平之后就变得诸般不顺,巨野水道的失守更是令整个大军陷入了危境,所以颍水大营的桓冲对这个令谕倒不意外,只是多少还有些不服不甘的遗憾罢了。而撤退的令谕一到,战场竟也一时陷入了别样的沉寂之中,或许是前些天现身的妖魔带给两军的震骇实在太大,面对乱哄哄撤离战场的晋国兵马,一向善于捕捉战机的燕国统帅慕容垂竟没有任何反应,两万多坚守颍水大营的残兵都得以安然撤离,并且根据大司马的命令,向洛阳城退却屯驻。
这样一来,沈劲率领的百人救援精兵倒成了撤退大军的先行部队,先接上了在颍水支流伏魔驱鬼的池棠和公府剑客一行,而后又与西南山林中匿藏的董瑶无食及池婧的流民军会合,直往洛阳方向开去。按说那燕国鬼怪之军既已被除,这支队伍便没有了几位伏魔之士的事了,然而军报紧急,情势速迫,池棠一时倒不得辞行,几位乾家弟子也未得家尊遇害的线索,只能随队同行,等到了洛阳相会了大司马之后再做计较。
广良镇,本是大军沿途撤退中计划的一站,一则此城离洛阳城不远,又是卡在通衢要道上,正是大军的必经之路;二则广良素来富庶,大军至此,正可略作调整补充。而池棠与沈劲领着晋军精兵和流民军近两百人今日正在接近了广良镇的衢道之上。
虻山袭风众妖魔的屠城之举很快令几名乾家弟子都有了感应,对于光天化日下竟生出如此弥天妖氛之像都是大感诧异,恰在此时,这支队伍便和广良镇派出的三名求援轻骑撞上,待听到了轻骑士兵结结巴巴又莫名所以的禀报之后,素有降妖经验的乾家弟子们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再不耽搁,一边让轻骑士兵再往邻近州镇通报此事,一边催促起本队人马,急急往广良镇赶来。
妖魔现身繁华市镇,肆虐荼害黎民百姓,乾家弟子们怎能不心急如焚?可他们空有一身高强的本领,却没有御气凌奉的手段,不能在转眼间便即移形飞身至那厢所在,以行驱除妖魔,解救苍生之举,好在总算这队人马大多为骑兵,军中之士,毕竟胆气不凡,除了几名意犹未尽的公府剑客,那沈劲并所领吴兴部曲以下,倒是人人争先,全无惧怯之意,只管随着乾家弟子引缰奋马,疾速奔驰便是。而队伍里凭着两脚走的都是池婧流民军的流民,前番遇鬼逢怪犹然惊魂未定,此际听说又是妖魔作祟,更是腿肚子打颤,哪有戮力向前的冲劲,倒是和池婧一齐落在了后面。
行至半途,鼻子最灵的无食立有察觉,说是有一大批鹤羽门的门人赶来了此地,玄气浩荡,妖氛为之大减,听到这个消息,池棠心中才稍稍一缓,薛漾更是以乾家白虹讯遥遥相应,也是为了通知那些鹤羽门的门人,又有伏魔同道赶来了。
一行人越驶越近,渐渐看到了远处连延起伏的山峦荒丘,也看到了最大的那方山石之上凝身伫立的白袍身影,薛漾眯着眼仔细辨认,忽而一惊:“是许大先生。”
竟然是许大先生?池棠心下微凛,他和许大先生也只是在龙虎山会盟大会上见过一面,印象没有对鹤羽门另一个前辈耆宿孤山先生那么深,然而也知他是伏魔道登峰造极的宗师人物,尤其他还是伏魔道七星盟第一任的盟主,就凭这个身份,他也注定是震古烁今的一代传奇。而许大先生竟亲至此处,足见今日之事非同小可。
“还有裘师兄,看来今天是鹤羽门立字门全数到场,厉害厉害,那伙妖魔必然讨不了好!”嵇蕤一手执着缰绳,一手擦刮着颌下短髯说道,他认出了裘立宗的身形,据传这裘立宗一身绝学已得许大先生七成真传,与天师教幼天师德馨道人被推许为伏魔道年轻一辈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因此才得以成为七星盟贪狼部宿的主事,身份几与张天师、紫菡夫人和天风子几大宗师相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