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呀呀呀,是不是看起来有点不舒服?”
忽然传来的浑厚嗓音,差点把池棠吓一跳,顺着声音转头看去,便见到宫墙连延的沙柱之下,站着碎月拢手驼背的身形。
池棠没明白意思,轻轻嗯了一声:“什么不舒服?”
“看到这个场景呀。”碎月身一晃,转眼间来到了池棠和韩离的面前,目光却投向宫外那片阴森森的昏暗鬼城,“阴风呼啸,杳无人声,暗影朦胧,森然可怖。这里简直可以作为人世间所有恐怖故事的背景,即便以两位大人如此胆色,仍然会在亲眼目睹之后觉得心里不舒服的。”
“那是因为黑暗。”碎月不等池棠韩离应声,继续说道,“在这样几乎令人透不过气来的黑暗面前,人类心底的那种源于上古时期对黑暗的恐惧便会滋生而出,因为黑暗,代表着未知、代表着危险、代表着死亡。”
池棠不得不承认碎月说的有道理,按说以他的斩魔士身份,无论再怎样触目惊心的场景,自己都当安之若素,可偏偏正是这样压抑的黑暗,令他不自禁的产生了一丝剔惧之意。
碎月嘿嘿笑了笑:“其实这是种误解,黑暗与光明只是相同事物的两个方面,正如日升月落的周而复始,在划了一个浑圆的圆圈之后,起点和终点总是一致的。这才是完整存在的世界。”
韩离轻轻抚过项下珍珠,深深吸了一口气,表情若有所思;池棠却是心头剧震,他似乎从这番话中听出来了与那郎桀阴阳衡平之论的相似之处。
看着两人都是受到触动的模样,碎月礼貌的举袖,把原本就弯着的脊背更低了低:“哦呀呀呀,两位大人不必理会某人的奇谈怪论。奉裂渊王大人之命,白天的时候由某人专程相陪,某人随时听从两位大人的吩咐。”
“大国卫不必客气。”池棠想起了定通对碎月的称谓,也同时想起了定通:“那位定通神僧在哪里?还有我那同来的义节兄弟呢?还有那……两位仙灵呢?”
“哦呀呀呀,这个时辰,是虓大师诵经安魂的时候,大人的那位孽魂朋友,正与虓大师在一处呢,魂灵之身,听听这些经文,那是大有好处滴。至于那两位妖灵朋友,他们似乎很适应鬼城这种白日的黑暗,正在某人的妻子陪同下,游历这座城市咧,两位大人是一齐前去呢?还是先用午膳?”
午膳?现在莫非是当午时分?池棠看了看这般昏霾的天色,几乎不敢相信。不过在听到还要用膳之后,急忙摇摇手,打了几个饱嗝:“着实是吃不下了,裂渊王大人太热情,到现在还觉得饱胀难过呢。”
韩离也笑道:“夜来饮宴,是韩某这辈子吃的最多的一顿,现在可是半点也吃不得了。”
碎月的大脑袋晃了晃,眼睛又眯成了一条缝:“哦呀呀呀,裂渊王大人便是这最大癖好,虽说手艺不凡,可也不管别人吃的有多饱,有多腻,哈哈。”
“那裂渊王现在何处?”经此一提,池棠这才如梦初醒般问道。
“这是白日,需遮住当头太阳,方可保得此城中不为烈日所化,这城里万千魂灵亦得安宁。所以裂渊王在白天可都在冥晶神殿中施术行云布霾,不敢擅离。当然,因为有玄晶相助,也不必什么全力维持,只需身在此间即可。故而这段时间,裂渊王大人通常都是一边行法,一边研究食谱,亲手做菜的。喏,就在这神殿的最里厢。”碎月向亭廊深处努了努嘴,池棠韩离回头望去,却只能看见宫阙屋影憧憧,一片昏黑。
“最好白天还是不要打扰裂渊王大人了吧,这些时日有尊客们在,相信裂渊王大人正在抖擞精神,大展厨艺,到了晚上,又是一桌丰盛的菜肴。”看池棠韩离面露苦色,碎月还促狭的加了一句:“和昨天晚上的菜式一模一样咧。”
池棠苦恼的倒不是菜式的重复,单从口味上来说,他也远远没有到食极而厌的程度,他只是在头疼,这肚子里的还没消化,眼见得晚上又得来新的了,吃的太撑,可不也是烦恼?
韩离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大国卫先生,你是说那位裂渊王每个白天都在施法挡住阳光照射?”
“是咧。”
“可我记得,他说过百年前曾往那个什么荒离州一行,据说那里何止百万里之遥,难道以裂渊王法力,竟可在一夜之间往来?”
“哦呀呀呀,神鹰大人倒是心思好缜密,这也能推断出来?其实咧,裂渊王大人法力高自然是极高滴,却也没到这般神行之能,实是那时节恰好有一位厉害的人物在,便替裂渊王大人代劳了,裂渊王大人趁机出去游玩一番,也算一补数百年足不出户的遗憾。”
“足不出户?却如何学得这西域各国的菜肴制法?”
碎月却没有回答韩离不依不饶的追问,看向面露沉思之色的池棠:“神鸦大人,可知道那时候替代裂渊王大人的厉害人物是谁吗?”
“我也正想着呢……难道我认识?”
“嘿嘿,神鸦大人既然能到这里,就绝不可能不认识。”
池棠眼前一亮:“莫非就是那位决冰寒狼?”
“哦呀呀呀,神鸦大人心思敏捷,就是那位神狼大人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