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辆囚车,载着三个东胡鲜卑的俘虏,在十名士兵的押送下向军营驶去。
沈劲倒底还是没有杀死阿勒闵,与有没有上命差遣无关,事实上在现在的洛阳城里,沈劲有着完全的生杀予夺大权。他只是觉得面对如此一个完全失去反抗能力,并且手足四肢被铁链牢牢捆锁的囚徒,这样的诛杀并不符合一个武人应有的荣誉,这和屠杀手无寸铁的孩童没有分别。
如果是面对面交锋对战,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斩下他的头颅。沈劲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他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却还是把阿勒闵送进了囚车,和叱伏卢朔齐与荔菲纥夕一起,带回金墉城的军营之中,严加看管。
“先关着吧,也许有用也许没用,一旦发现他们意图不轨……就地斩首!”沈劲对张岫说,张岫则未置可否的点点头。
牢房里关押的另六十二名犯人也都被狱卒们带来了,现实的情况令沈劲有些失望,因为这六十二名犯人虽然都是男子,但超过五十岁的老头和未满十五岁的小孩占了其中的一大部分,而剩下来的年轻男子却没有一个长的哪怕稍微结实一点的,立在沈劲面前个个面露菜色,好像是霜打过的茄子,蔫蔫的站都站不稳,就算是昨天那些孱弱散漫的乐工们,看上去也要比他们强壮得太多。
“按照募兵告示的要求,这里只有二十五个年纪合适的,仅仅是年岁,让他们吃几顿饱饭再练上个把月,也许比现在会好一点,但也好的有限,不要指望他们能在打仗的时候起到什么作用,能够不拖我们的后腿就要谢天谢地了。”张岫皱着眉头。
沈劲仔细遴选着,口中说道:“总比没有强,选其中看起来机灵点学的快的,其他人可以送到洛阳令那里充当筑城修堤的民夫,总也能派上用场。还有,这老牢头让他去做修筑城防的监工,剩下的那四个狱卒收编入军。”
“你还真是一个都不放过。”张岫笑了起来,目光却看到大门口正快步奔入的人影,不由压低了声音提醒沈劲,“正说他呢,那位洛阳令大人自己倒寻来了。”
程一帆气喘吁吁的跑到了沈劲面前,还未开口,张岫看似敷衍的懒懒对他行了个点头礼,便即招呼着手下军士归置囚犯狱卒去了,他对这个官样气十足的洛阳令印象并不好,这也算是借故避开。
“下官找了将军一个上午,将军倒到这里看囚犯来了。”程一帆的脸又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奔跑喘息未定还是情绪激动的缘故,“下官还看到了那三辆囚车里的人,他们是东胡蛮子的要犯,将军这是要把他们送到哪里?”
“换个更可靠的地方关押他们。”沈劲不是很想谈这个话题,语风一转:“我已经挑了些适合从军的人,也为你寻了些民夫人手。”
“军丁?民夫?就是这些小偷和强盗?这可于礼不合!”程一帆的目光露出一丝愤慨。
“那么怎样合乎礼制的做法可以让你获得充足的人手?”沈劲不想讽刺,这位洛阳令只是有些迂腐,可是说话的语气中还是透出了讽刺的意味。
程一帆的面孔更红了,呼哧呼哧的喘了好一会儿粗气,两个人之间一时默然无语,只有张岫和几个军士大声叱喝的声音在东城大牢里来回飘荡。
沉默了好半晌,沈劲才转身向大门外走去,边走边问:“程大人大老远的跑过来,不会就是为了问我囚犯的事吧?”
程一帆快步跟上:“下官昨夜已将城中各处粮仓的存粮计点,十三里桥、四方坞、张方故垒等各处粮仓总计存粮一万七千斛,还有三千斤战马的草料,以我们现在的人数马匹,这个数字可以使我们支撑一年。”
虽然迂腐,但这个洛阳令做的当真不错,洛阳的粮仓分散在城池周遭数十里的范围内,而他用了一夜就已经点算清楚,可想而知耗费了多大的精力,沈劲转头看了一眼,发现程一帆两眼布满血丝,脸色甚至有点憔悴,显然是一夜未睡的缘故。
“辛苦程大人了。”沈劲语出由衷,脚步放缓,等程一帆与自己并肩而立时才又说道:“虽然目前粮草,兵甲,器仗看起来数量都还充足,可这是因为我们本身的人数太少的缘故,我需要更多可以战斗的人,而这就代表着,我们需要更多的粮草。”
“我会想办法的。”程一帆抹了抹额头上沁出的汗珠,这是他第一次在沈劲面前没有自称下官,只不过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沈劲温和一笑,在程一帆瘦削的肩头拍了拍,觉得他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别扭,而程一帆却被这颇含武人气息的动作弄的愣怔了一下,两只小眼睛瞠然而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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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备工作的进展比沈劲预想的要顺利得多,全城百姓由于粮饷的诱使,很多都加入了修城筑防,巩固河道的行列中来,当然,这也缘于程一帆对调集民力自成心得的经验体会,就好像在中秋之日迎接大司马归来的热闹场景,一束干肉,一块蒸糕,就成功的营造出了箪食壶浆,赢粮景从的盛大场景,这才是合乎仪范大礼的样子,同样,这也是出自程一帆的手笔。
洛阳十二道城门及关联的城垣墙体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加强,其中通往孟津崤函方向的西明门,和连接虎牢关的广莫门被修筑得犹为坚固高大,并且还安排了专门的司鼓鸣警的哨望兵卒。这是鲜卑东胡人最可能攻来的方向,当然,一直按兵不动却虎视眈眈的氐秦国也不可不防,在新君明主的励精图治之下,氐秦国已不是昔日穷兵黩武的凶蛮之邦,但争衡天下,一统宇内的雄心壮志却是与日俱增,洛阳这座在华夏神州历史中占有独特地位的城池,一样对他们有着难以抗拒的诱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