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撕心裂肺的剧痛使他的攻势戛然而止,他看见自己举着讯箭的右臂像枯朽的树枝一样被折断,同时左手也莫名其妙的脱离了自己的臂膀,而在鲜血喷涌出来之前,他又看到了对方带着尖利獠牙的血盆大口。
“我**x!”华璠的粗口同样犀利,昔日与鲜卑军那场戏谑味十足的骂战之中,正是他绘声绘色的编造出了一段鄙秽下流的故事从而引得那支鲜卑骑军勃然大怒的,可这也成了他现在唯一可以用来还击的武器。
他没有来得及看到对方因被詈骂而产生的反应,因为转瞬间,他的身体就被撕裂,血肉脏腑混合着飘雪,向那张血盆大口中洒落。
“不应该!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杀了这个人?倒让他把我们到来的消息给发送出去?”人群中一个犹为高大的身影用威严的声音斥道,第二道讯箭的火光刚刚在天幕中消逝。
魁伟雄壮的重甲男子抛下华璠的尸骸,意犹未尽的抹了抹嘴巴,他终究没有给华璠射出第三枚讯箭的机会,嘿嘿笑着说道:“真是抱歉,绝啸副将。不过我又怎么会知道,出水后碰到的第一个凡人,就恰好是斥候呢?话又说回来,那些守城的凡人士兵即便知道我们的到来,又能有什么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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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角长鸣,这正是华璠临死前释放讯箭的效果,无数火把升起,把城关映得通红,士兵们刀枪齐聚,弓弩上弦,神情中带着警惕和紧张。沈劲站在城头,望着阒黑如墨的前方,却只能看到风雪肆虐的影子,程一帆沉着脸站在一边,不谙军事的他只能默不作声的听着,像个局外人。
“是孟津渡口那里,两次讯号,发的很急,必是有军情,小人便立刻吹起号角了。”负责号角的是一个看起来颇为儒雅的中年男子,一身晋国武卒的戎装更有些不伦不类,他本是那班鼓瑟弄萧的乐工之一,被安排这个职司上,也算是沈劲的因材施教。
“可见哨马斥候返回?”
中年男子摇摇头。
“孟津渡口至此不过十余里,按时间推算,若是一路快马奔驰,现下也该到这里了。既然没有出现,多半便已罹难,只来得施放讯箭为警。”樊糜在一旁提醒,又小声的加了一句,“今日负责西路哨探的是华璠兄弟……”
沈劲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樊糜却注意到他的手狠狠握成了一个拳头。
“如果是军队行进,要多久可以到这里?”沈劲问。
“如果他们是从孟津渡口出发,这一路可没什么民居建筑相阻,按说是一片坦途,可看这样的大雪天气,设若是三千人以下的步兵,或许还需要一个时辰才能到达;三千到一万之间的话,可能还要再多大半个时辰,而我不认为那个方向在今天突然出现的军队会超过三千人,不然在几天以前我们就能发现他们的动向;而且也不大可能是骑兵,如此风雪,反而加重负担,也不利攻城。”
“很好,不管来的是东胡燕军还是氐秦国人马,基本可以确定是为数不超过三千人的步卒,可如果是这样,这支突袭的军旅又能起到什么作用?”沈劲皱起眉头。
樊糜也只能叹了口气:“也许他们认为,一场突如其来的偷袭会让我们措手不及;也许是觉得我们戍守的力量都集中在东边,而没想到我们在这个方向也仍然保持着每日的斥候巡视……”
“可现在只有他们到达了城下一射之地的距离内,我们才可以看见他们。”能见度实在太差,即便是升起那么多的火把,也只照亮了城下百余步的范围,其他的地方都裹在一片深沉的黑暗之中。
“放心,每过一刻,我们都会向前方施放鸣箭,那里是必经之路,敌人接近的话,我们不可能发现不了。”樊糜说着,抬手示意。
一支由蹶张弩发射的鸣箭发出嗖的一声,远远的在前方迸出火光,照亮一片黑暗,这是与示警的讯箭质料相同的箭矢,只是射程更远,多在夜战中做远程照明之用。
至少现在看过去还都正常,沈劲还是觉得不放心,这样无疑也提醒了对方,暴露了自己这里的一举一动,可当下需要这种光亮稍稍安定一下那些新兵的军心,所以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城墙上还留有着那股杂烩浓汤的香味,看来警讯发起的时候,这里的哨望军士也同样在用餐,现在还是冬至节的时分,很遗憾,这个节日看来将在刀光剑影中度过了。
第一刻发出的鸣箭没有任何异常,而当第二刻的鸣箭划过夜空的时候,沈劲用力的眨了眨眼睛,他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旷野中蠕蠕而动。
“再放!对准那里!”沈劲大声下令,同时拔出了身后的巨大铁剑,这个举动使城头的士兵们不约而同向城垛上趋前相靠,手中的兵刃也握得更紧了。
鸣箭的尾音犹然未消,蓬放的火光也只刚刚闪现,就在光影之中,他们看到蠕蠕而动的竟是密密麻麻的重甲军阵,头盔的反光与雪地混为一色,而紧接着,头盔的数量似乎突然减少,代之以一种朦朦胧胧的黑烟,参杂在风雨之中。
“放箭!”沈劲浑身一激灵,手中巨剑一挥,城头立刻泛起一阵蓬密的箭雨,顺着寒风,嗖嗖的射往城下。
奇怪的是,黑风中的身形却能穿过箭雨的罅隙,反向而上,就在军士们的瞠然相视中,闪电般在城头降落。
士兵的惨叫声陡然大盛,身体像是突然间从中开裂,前一霎还是弯弓搭箭的姿势,后一霎却都成了骨肉分离的残尸。未死的士兵发出震骇的喊叫,不可遏制的向后退却,直到此时,一个个铁甲铿铿,却面目狰狞的怪物身形气势汹汹的立在城头。
魁伟雄壮的男子阔口獠牙森森,用激昂高亢的声音喊道:“虻山天军,攻伐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