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鬼将的遗骸仿佛朽木一般横陈于地,并且萎缩着越变越小,叉毛立在沙蝎背上无奈的一转身:“他们不仅不来,还退回去了!”
无论是碎月、娅莱还是叉毛都很清楚,在先前食人尸鬼与骸魔骨兵进攻的时候,护国灵族利用沙漠地底暗行潜伏,终至将它们陷入阵中,才得以打了它们一个措手不及,一败涂地。只是此战虽然胜的轻易,却并不代表就可因此轻视对方的实力。
那厉魂鬼卒结成的浩荡方阵虽是闭守不出,但阵势巍然严整,趋度有章,根本找不出一丝可趁之隙,况且厉魂鬼卒传来的灵煞鬼气比之尸鬼骨兵又自不同,单个而论,纵不如寻常的护国灵族的妖灵,可也相去不远,当真混战厮斗起来,护国灵族未必能占到便宜。
那么现在又该如何?护国灵族全族齐结于此,可算是完全暴露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对方既不来攻,难道就让护国灵族反冲过去?这不是正中对方下怀么?又或者据阵以待?只等对方安排停当之后气势汹汹的再度发起进攻?这也绝不是好主意,以逸待劳,后发制人的策略已经被对方用一万不到的尸鬼骨兵成功的诱发,这显然是那鬼相老阉货的计谋,如今进退维谷,攻守两难,碎月踌躇之际,也对鬼相的老奸巨猾颇感棘手。
风声一响,碎月回头看时,便见一杖已从云峰之顶的观战之处飞身而至。
“哦呀呀呀,是裂渊王大人有什么破敌良策了吗?”碎月纵使心下焦急,却还是那种雍然自若,不愠不火的表情,说话的时候嘴角仍然带着笑意。
“裂渊王大人说了,他们不来,我们就歇着呗。”一杖摸着光头,笑嘻嘻的说道,“他让你们依然回到沙漠之下,索性就让对方摸不清虚实。既然是他们有心攻打,终归还是他们更急,我们只管见招拆招。”
碎月抬起眼看向云端上正行若无事,淡然相望的裂渊王身影,忽的也笑了起来:“哦呀呀呀,这话大是,某人一时倒疏忽了,拱卫鬼国的力量可远远不止我们这个族落,裂渊王是在逗他们玩呢。”
一杖摇摇头:“倒也不是,裂渊王大人总觉得按照那老阉货的老谋深算,总不会这么冒失的大举来犯,恐怕另伏有后招,不如看看他还有什么花样。”
“也对……”碎月转过身,面向着对方连绵不绝,俨然在沙漠地表上覆盖了一大片阴影的阵形,似是感慨的道,“……虽说数量众多,气势不凡,但要凭借这样的力量就想攻取裂渊鬼国,未免是太儿戏了,太儿戏了……”
喃喃自语了几句,碎月拢着衣袖遥遥向远方裂渊王一众欠了欠身,声调一提:“婆姨,先回去咧。”
就像是同时收到了信号,碎月、娅莱,甚至包括叉毛和他的灵蝎集群,密密麻麻的铺展开来的灵族大军在一瞬间倏的消去了身形,曾经展开的大战的沙漠地面上除了一堆一堆的枯骨和少数还未化作飞灰的腐尸遗骸,便就只剩下一层朦胧的细沙尘烟在半空中袅袅漂浮。
一杖转头看了看裂渊王,然后又回过头来,对着前方的鬼军阵形悠然潇洒的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骤然而现,倏忽又逝,护国灵族这一出乎意料的举动引起了鬼军的骚动,他们不知道是对方当真退去了,还是凭借着沙土为掩,又从地底欺近包围的故技重施,几名鬼将更是不敢有半分大意,大声嚷嚷着要鬼卒谨防脚下,稍有异动,便抢先施术齐攻地底。
凡涉及地下之术,地灵鬼将便是行家里手,看着满军哗然,他也不能坐视,手一翻,便待蹲身按在地上,他是藉此探察地底动向。
“不必紧张。”鬼相慢悠悠的道,“此间列阵之地并不是那妖族可潜伏之所,这里离灵壁飓风太近,他们难以靠近的。”
听鬼相如此说,鬼军才渐渐止住了嘈杂,然而现在的情形却又好像一杖孑然一身,独对数万鬼卒的光景,又好像这许多鬼卒大军敬畏此人,惧不敢动一般。落在鬼相眼里,也只能暗叹,罢了罢了,既是要作败落颓丧之相,便就装个十足十,让那赛伦魔族存了小觑之心,自己才好就中取事。亏得自己还令那风灵鬼将劳神竭力,转换灵壁飓风的风向,好让那赛伦魔族可以从容而入呢。不过,在虻山约好的冬至时节发兵起事,按照时日推算,那些赛伦魔族的妖魔也该到了,如何到现在还没踪影?
……
打定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主意,鬼军就这样驻守相峙,眼看着时光像流水一样的消逝,云端上裂渊王一众已然隐没而去,便是那旷漠上孑身相对的那个光头披风的身影也不知在什么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鬼皇百无聊赖之下,倒是又在辒辌车内胡天胡地起来,女人们悲凄的呻吟哭喊在战阵之上萦绕回旋,久久不去。
鬼相肩头的三首鹞鹰振翅飞出,这是去往了灵壁飓风之外,找寻任何赛伦魔族到来的迹象,鬼相自己则蹲在地上,眼睛半开半阖,手指在沙面上凌空虚点,劲气自生,倒生成了一个线壑分明的图案,一旁的地灵鬼将只瞟过去一眼,就知道,这是在出兵前给众鬼将看了无数遍,早已烂熟于心的裂渊鬼国地形图。
黑烟一闪,露出了日灵鬼将再复赶来的金甲身形,看到鬼皇还在辒辌车中宣淫不止,咽了口口水,不敢出声打扰,只问向鬼相:“鬼相,还这么杵着?再耽搁下去,天可就要亮了,太阳一出来,大军只能隐身遁迹。要不,让我施展蔽日**再拖一阵?”
是的,就算这片流沙荒漠是裂渊鬼国的疆域,却依然遵守着日升月落的定律,厉魂怨鬼同样难以抵受太阳的光芒,而原定的计划是尽快攻入云峰绝壑之底的莹沙鬼城处,让冥灵玄晶的神力维持血泉鬼族的白日现形,现在计划有变,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天明就成了当务之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