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头鬼鹞两爪一松,黑色圆球像是被一层无形的力量撞击,一顿之下顿时分散开来,气流弥漫旋绕,很快就现出了两个身影。
鬼相还是白发垂散的老样子,幽黑的眼眶为这玄晶高矗的山峰所慑,甫一现身便是倒抽了一口凉气,嘴里期期艾艾:“竟……竟有这许多……”
“老枭!你敢伤孤?”鬼皇气急败坏的声音陡然在这万仞晶峰的深壑之底扬起,震的嗡嗡回响,他此刻再不是先前金盔金甲,狼顾虎视的形貌,却是一团渺渺淡淡,朦幻飘移的黑气之状,五官面容云山雾罩般甚不分明,只能从气流汇成的形状才能大致看出四肢晃动的模样,看他的举动,却是伸手要去揪鬼相的情形。
鬼相从震骇中旋即清醒,不等气转影动的鬼皇靠近,便即转头拜倒,叩首连连:“陛下恕罪,陛下恕罪,老奴也是别无他法,迫不得已才行此下策!”
黑气一震,不为人觉的晃了晃:“下策?临来前你是怎么说的?不是对裂渊国情形了若指掌吗?这魂灵大军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个好死不死的大力将军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是因为陛下的愚蠢使老奴神昏智昧,才带来了这不明敌情,自取灭亡的下场?鬼相恨恨不已的想着,口中却尽可能的保持着谦卑恭顺:“陛下容禀,世事多变,意外不断,并不全是我族思谋不周那。”
“那又如何?孤不听你的开脱之词,我族大军今朝尽丧,便是孤也受了战败之辱,老枭,你道孤现下功力大损,便制不得你荒怠失责之罪么?”黑气中忽然探出了一张淡眉细目,髭须精致的脸,神情愤怒,却和先前鬼皇那年少英俊的脸庞大不相同,这便是鬼皇厉魂的本来面目。
鬼相看着这张几乎已经变得非常陌生的面孔:“老奴罪无可赦,然此番尚有回旋之机,故而老奴宁为大逆不道之举,也要带陛下灵魄来此,作扭转局势之一击。”
“扭转局势?”鬼皇气极反笑,“你倒又生出什么奇思妙想了?前番三万大军,良将戮力,犹然大败亏输,你只说,现下便你我两个,了不起带上你那三个脑袋的扁毛畜生,却如何扭转局势,克敌制胜?”
三头鬼鹞咕咕的哼了几声,受鬼相的影响,它对鬼皇倒是一直作俯首帖耳状的。
“陛下看看这里是什么!”鬼相起身,指着面前的玄晶高山。
“孤如何不知?这就是你说的冥灵玄晶了,你不是说可化为孤之所用的么?现在真到了近前,唯见这光华满目,还能济得甚事?”
“陛下没有觉得神物相招,玄力复盈?”记得初抵莹沙鬼城之前,鬼皇尚且言之凿凿,分明是有身受召唤之感,怎么现在倒全无触动了?鬼相反问一句,自己却已经知道了答案,必是鬼皇那厉魂鬼身已丧,倒失了与那玄晶的呼应之效。
不等鬼皇回答,鬼相已经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老奴曾对陛下言,攻取裂渊国,就是为了获得这玄晶之力,本是要以大军大举攻打而下,陛下功成受用的。如今战事不谐,却只有另寻曲径。乃以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方法,老奴斗胆先行击杀陛下之身,保全陛下厉魂,由得这玄晶相吸,可不是来到了这玄晶所在?如今宝山在前,老奴却可以炼化之法将这满山玄晶之力尽作了陛下所用,这便是釜底抽薪,绝地求生之计。陛下请想,这玄晶之力何其可畏,一旦陛下融会贯通,本力增长岂止倍蓰?彼时若大力将、裂渊王之辈,弹指可摧,那魂军万千,又何足道哉?”
“竟有此事?老……老相如何先前不说?倒要等这般境地方才运使?”鬼皇的语气充满了疑惑。
“若非情势艰危,到了存亡立判的千钧一发之际,此策原不可轻用,这需要先伤陛下之身,铤而走险方可使得,所以老奴说这是迫不得已的下策。总算天命眷顾,此番有惊无险,老奴也将陛下厉魂平安带来,胜败便在此一举!”
鬼皇似乎被鬼相的话说服,化身的黑气流转的更快了:“好!再信你一次,如何将此玄灵之力化为孤之所用?”
鬼相双手一抬,阴气大盛:“先炼魂铸身,再行融灵汇力!”
气华涌动之中,三头鬼鹞扑翅唳鸣,雎雎的叫声不绝于耳,三个脑袋飞快的翻转起来,丰硕翎羽轻轻颤动,从双翅下渐渐溢出几块黑金墨玉般的鳞片。
“以鬼蛇魔鳞,再塑吾主帝身!”鬼相玄力鼓荡而出,将那几块鳞片引入了鬼皇化身的黑气之中。
这就是鬼相的炼魂之法,虽无血泉本境中的熔炉玄鼎的相助,但凭借三头鬼鹞体内蕴含的鬼蛇鳞甲,他就可以为鬼皇再造一个如有实形的身体,虽然不能选取满意的样貌,但也足以与冥灵玄晶产生感应了。
鬼相只对鬼皇说了一半的实话,他费尽心机,绝不是为了打造一个天下无敌的冥界帝王,他也需要这种实力的提升,岂能当真让鬼皇专美于前?台前幕后,一个同样强大,甚至更有过之的操纵之手才是他真正的目的,至于冥灵玄晶驱除烈日之力,使鬼灵白日行动如常云云,不过是唬弄其他人的鬼话连篇。
和冥灵玄晶相融合罢!不管出了怎样的疏虞差错,现在总也可以得偿所愿了,只要实力大涨之下平灭了裂渊鬼国而成为最终的胜者,谁还会记得他被鬼皇影响而做出的种种谋虑不周的愚行?
就在一个泛着黑曜晶芒的身体从黑气中挺立而起的时候,玄晶之山的紫光却陡然大亮,光焰迅速笼罩住鬼相和鬼皇的身形,好像在紫色漩流中被越卷越小的小小黑点,片刻之间,强光散去,玄晶之山又恢复了正常,而原先鬼皇鬼相处身的地方已是一片空荡,再没有任何的鬼踪人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