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哑嗓子已经走回,颤颤的要将长剑插回鞘中,却在一开始怎么也对不准鞘口。这却提醒了沈劲,粗声粗气的对那光头大汉道:“靳校尉,这里的防备以后由你主持!”
光头大汉喜色未退,此时又是一怔,视线在那嘶哑嗓子脸上一转:“啊?程大人他……”
“洛阳令忠勇可嘉,然毕竟不是武人之身,血战了这些天,你忍心看他累垮?”沈劲无疑是在为洛阳令程一帆说些冠冕堂皇的好听话,可刚才在这里的每个人都知道,这是对他贸然下令反冲的惩罚,程一帆目无表情的找准了鞘口,将长剑一推而入,又用地上雪水抹了一把脸,呵着白气再不说话了。
光头大汉正是帖子,对着沈劲胸膛一挺,将手中血迹斑斑的錾金大斧举了举:“靳明领命!”
“战事暂歇,拜三位所赐,总算赚得了少许喘息之机。”沈劲向甘斐三个抬手相延,“三位神人请,小将这里也有几位贵盟同道,且相见了再说后话。”
丁晓还在问:“未知是哪几位……”话没说完,忽的半天风响,却似是风雪骤然加急,丁晓急抬眼看时,便见一个满臂豹纹的青年直冲冲从天而降。
“啊,是……是……”参加过龙虎山共盟大会的丁晓当然认出了这是锦屏苑的豹精将岸,原来适才那光头大汉说的豹老兄竟是他,丁晓虽是意外,但见到了同道总也是欢喜的,当下便要上前相见,可那将岸此刻一脸严肃和警惕的神情,冷冷的目光从丁晓、甘斐直扫到了颜皓子脸上,一股玄劲从他身上焕发起来。
“竟然还有慕枫道的蝙蝠精。”
颜皓子龇着长牙,回了个说不清是友好还是撩拨的怪笑:“你不也是慕枫道的豹子精?”
“前番罡风翻涌,便是你们做的?”
甘斐在那撷芬庄群英阁之前也曾与将岸有过一面之缘,不过彼时自己尚是个身孱力弱的废人,而对方也并没把自己放在眼里,虽说不是轻蔑藐视,但也是看自己无足轻重的漠然,匆匆一晤,加之现在天色昏黑,将岸认不出自己来倒也并不奇怪,可是他这般审视警觉的剔然却从何而来?
“是你做的?”将岸目光逡巡,最终锁定甘斐。他的感觉很敏锐,已经找到了始作俑者。不过他确实没有认出甘斐,他怎么也不会把当时那个强充好汉,心急爱女的没用胖子和眼前这个罡力内蕴,神华湛然的大汉扯到一起。
甘斐讨厌这种被审问的语气,也乜斜着眼迎向将岸,丁晓见似乎起了误会,便要从旁相劝,可将岸的质问已经开始:
“这种罡气我很熟悉,虻山千里生素来引以为傲的伏体罡气,但由灵力相引,便会于体内炸裂,最是狠毒不过。我请问阁下,你又是怎么拥有这样的罡气的?”
难怪将岸如此着紧,一个和千里生具有系出同源罡气的人,在虻山天军重重围困的当下出现在这里,无论如何都是值得警惕的。
听到将岸这话,沈劲面色一凛,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的巨大铁剑就已拔出,和着十余名守军,将刃尖指向了甘斐。
甘斐正对自己是如何拥有这股罡气懵里懵懂,而就算他知道,可这来龙去脉当真细述起来也是一言难尽,眼看气氛渐渐紧张起来,自己急切间却怎生解释?
此间的剑拔弩张很快吸引了另几个方向的守军,他们迅速的向这里靠拢了过来。
“我……我……”甘斐此时倒不再犟头犟脑,他想着措辞,可落在将岸眼中却又更显得支支吾吾,鬼鬼祟祟。
“是那镇山君眼见得屡攻不下,派你混入我阵,伏为内应吧?”将岸只能这么猜想。
甘斐哪里想到这一身来历蹊跷的罡气倒引起这场误会,又好气又好笑,丁晓有心分说,却被将岸的玄天罡气逼住,不放半些空处。
“是……二师兄?”来自旁观者的一声难以置信却也有着喜出望外的招呼化解了这尴尬的局面。
甘斐浑身一震,循着声缓缓转头看去,嵇蕤壮实敦厚的身形映入眼帘,在他身后,却是如铁塔般魁伟的栾擎天,赤着肌肉鼓突的臂膊,一脸惊喜的神色。
“是老四、老五!”颜皓子欢叫,好像重新见到了家人的孩童,嗖的一下就飞到了他们眼前,亲亲热热的搂上。
将岸一怔,方才蓄积而起的戒备力道不由一松,而看到这番故友相会的景象,沈劲也知道必是起了误会,原先齐齐相指的兵刃俱各收了回去。
“他是乾家二弟子,将岸先生,你怎么倒疑起他来了?”丁晓终于可以开口了。
甘斐将刚才的小小争执尽抛到了九霄云外,万万没有想到,一向只在荆襄江南之地走动的同门子弟竟会出现在这久僻域外的前朝故都,而他自己,再不是曾无颜列于门墙的废人师兄,昔日的赳赳猛士,又回来了!
快步的奔跑,然后热烈的拥抱,乾家弟子为逢大战才穿戴的铁甲贴在甘斐胸前,分外冰凉,他感到嵇蕤和栾擎天的身体在轻轻颤抖,而当他们抬起头来时,甘斐又看到了他们的泪眼迷离。
“两个家伙,娘们一样,见了面哭个什么……”甘斐含笑数落的话语在他看清了嵇蕤和栾擎天身上器具之后戛然而止,这使他意识到他们的哭泣并不仅仅因为与自己久别重逢的激动。
栾擎天提着八师弟的狼牙棒,七师弟的钩臂螳刀倒插在他的身后;嵇蕤的背后同样露出两个剑柄,一个是他自己的碧痕剑,另一个却是六师弟的锈剑,在他腰间,则缠绕着一串银色的长链,而这属于大师兄,是大师兄的铭英钩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