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消耗的太大了,需要时间恢复!”已经开始交锋的劈杀嘶喊传来,使甘斐血脉贲张,如果不是杜嫚执拗的把紫菡剑阵催动向前跃跃欲试,甘斐就会像猛虎一样扑入敌群之中,但他现在还得按捺住气性进行苦口婆心的规劝,他向后指了指,指头划过的范围包括了苑天南、苑芳菲还有大部分委顿不堪的覆水庄弟子们,“既然同气连枝,就不要让他们白白送死,你认为他们现在还有作战的力气吗?听我的,保护着他们先退,我们抵挡一阵,自然也就跟来了,到时候你们都恢复了一些,再由你们生力接替,如是往复,可不是两全其美?”
这话令杜嫚心下一动,犹豫了半霎之后终于立即做了决定:“好!就依你!”在她催动剑阵向后裹住覆水庄弟子退却的同时,却又发出了菡萏盛绽的指令。
甘斐正为这几个字摸不清头脑之际,便见剑阵中数道白光带着迅烈强猛的伏魔玄气飞射而出,尽穿入了激斗正酣的战团之内。
这是紫菡院女玄士们在离开前所做的力所能及的帮助,十几个妖兵惨叫着踉跄倒地,杜嫚对甘斐轻轻一点头:“师兄保重!”
甫开口时语声犹近在耳旁,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已经飘然远没,长途的御气凌风暂不可行,但短距的纵影移身则是得心应手,一眨眼的工夫,紫菡剑阵便带着覆水庄大部离开了。
血光乍现,甘斐看到一个裹着白头巾的巴蜀好汉被一劈两半,他的半截身子在高高抛荡而起之后,又砸在了自己脚下,那好汉一时未死,双臂在雪地上的划动好像痉挛抽搐,终于在肚肠开豁的淋漓血水凝固前溘然长逝。
“杀!”甘斐双目怒睁,依稀又向回到了面对屏涛坞千百妖魔犹往矣的岁月,他胖大宽阔的身体犹如张开了翅膀的苍鹫,而仅仅是他投入战团的第一刻,他那焕发着赤芒的长刀便贯穿了一个妖兵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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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城东沿,杜嫚口中所说的那个将要脱出宫城的地段,最惨烈的搏杀已经开始了。
沿途的纠缠袭扰一直没有停过,而就在七星盟大队将出未出之际的紧要关头,妖军如潮的强大攻势骤然发动。
铺天盖地纷坠而下的妖焰阻止了任何移形换影的可能,他们的目的仍然在于拖延迟滞,而就在天师教和五老观的防御光环以及紫菡院的主力剑阵有惊无险的将妖焰消弭一清的时候,大量的妖兵已经以疾如电闪的速度楔入了七星盟的阵形里,激战旋即爆发。
俞师桓觉得之前的转移倒像是妖魔有意为之的宽纵,却在看似成功在望,人心浮动之际遭到了当头痛击。
他察觉到了危机的来临,正如他在先前关于术宗之弊的感悟一样,妖魔似乎早就看穿了这一点,并藉此将战局偏向了对他们有利的一方。
近距离的厮杀在一开始固然效果不太明显,毕竟七星盟一流高手的数量要远远胜过对方,片刻间妖兵便倒下一片,这对众多的宗师名宿来说,也算是顺理成章。然而在妖军诛之不尽又源源不断的长久相持之后,术宗不擅近战的短处便暴露得越来越明显。
现在甚至连一直岿然不动的紫菡剑阵都出现了缺口,不少女玄士的体力已经透支,不要说施法行术,便连拿着剑做最普通的穿刺也显得有些立足不稳。如果不是外围一批散客游侠舍生忘死的血战相救,只怕紫菡院女弟子们就要出现极大的伤亡。
剑阵外妖兵和散士的尸首交错相杂,为紫菡剑阵提供助力的盟友已经变得越来越少,女玄士们眼中带泪,她们确实一向以冰冷淡漠的形象出现在世人面前,但并不代表她们就真的心如铁石,同道盟友壮烈的奋身为护之举不可能令她们无动于衷,而之所以出现这个局面,也缘于伏魔道七星盟那些壮士们从未宣之于口却约定俗成的一种君子之风的关怀。
她们是女人,就算是参修得道,本领高强的玄士,可也还是女人,谁都知道女人,尤其是年轻貌美的女人落在妖魔手里,那将是怎样惨不忍睹的结果。所以他们拼将自己的一腔热血,也绝不能让这样的惨景出现。
秦嫔忽然觉得自己平常所展示的那种名门大派弟子的矜傲是多么可笑,生死之判的分际他们展现的是一个男子汉在女子面前的担当,而自己分明却并不认识他们……好吧,算是认识的,只是自己从没记得过他们的名字。
颜皓子可以清晰的看见从秦嫔露出的杏瞳下滴落的珠泪,他也知道她是因何而垂泪,所以他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咋咋呼呼的插科打诨,他想用善意的提醒来稍微缓解一下秦嫔感怀悲恸的心绪:“我说,是不是考虑让剑阵和旁边道士们的阵形会合?人越来越少了,没必要再分散力量。”
秦嫔悄悄抹去泪花,将头偏转到了颜皓子看不到的方向,声音却没有任何波动:“很难,妖魔将我们两边分隔开来,我们都已陷入重围,而且,似乎天师教和五老观遭遇的压力比我们还大。”
“那也不能眼睁睁的就扛着阵法不动那,恕我直言,等我们外边的那伙子人死的差不多了,咱们这里也就玩完了。”
颜皓子说的没错,虽然都是七星盟大部的主力,但主力也有高下之分,无疑由紫菡剑阵带着部分游侠散客和小门派弟子的大约四五百人的阵势并不能和天师教和五老观两大名门领衔的防御光环相提并论,能够和他们会合到一处,总好过在这里凸悬于外的孤军奋战。
秦嫔看了一下形势,决定还是按照颜皓子所说的去做,在她催动的阵法排开横阻于前的妖兵阵列向防御光环处贴近的时候,她只在疑惑:既是七星盟四大名门,为何以名门之宗持盟主之位的鹤羽门却一直没有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