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会为你们报仇的。”佳怡的表情随之一凝,泪光在眼角打着转的同时,断海的拥抱挤碎了她的心脏。
她不明白,为什么在这即将解脱的时刻,断海却要杀了她?她永远也不会明白了,瞳孔在紧缩,身体在僵硬,意识在飞逝,而断海是这么轻柔的放下她的尸身,并解下了自己鲜红的披风将她掩盖。
会为你们报仇的,但阒水不能容忍你们留下的污点,与其让你们带着痛苦和罪愆活着,还不如面对着快乐而死去。断海直起身,面容威肃,他指着红袍下正在渐渐萎缩变形的身体,向低头匍匐,被气光贯穿的虻山族众大吼:“阒水会让你们血债血偿!”
虻山族众于是更加的心惊胆寒,而进发的阒水大军则越发的同仇敌忾。
他们远远看见了那座宫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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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骐骥在咳嗽,不是那种牵心牵肺的剧咳,而是像偶感风寒那样用一只手握拳抵在唇边的轻咳。盈玉在他身边附耳,而他的眼神没有稍动,仿佛在聆听一场丝毫不足为意的小小变故。
殿中每一个虻山妖灵都已站起,他们原本担任着近侍和宫女的职司,现在却让铁甲劲装代替了宽袍长袖和绫罗绸缎,做好了迎击外敌的准备,他们的表情紧肃而凝重,很快就使殿内的气氛变得无比压抑。
千里骐骥对盈玉挥挥手,盈玉躬身而退,又在众人面前几步间化作一道疾飞瞬逝的彩光,直往殿外而去,这次应该不是去哨探查勘,却不知去向了哪里,千里骐骥则止住了轻咳,他用微笑表情说出的话吸引了众人的注意:“真是凑巧,孤说过的那支无能而卑劣的种族,他们似乎知道今天这里高朋满座,所以不识趣的来凑凑热闹。”他用了轻描淡写的语气,并且很显然,他在试图缓和殿内的压抑气氛。
说的是不识趣,却自然有识趣的来接话,喀忒斯一派昂扬振作的神气:“啊,我记得伟大的王所说的那个种族,我享用过他们美丽娇娆的俘虏,回味无穷。”
千里骐骥和喀忒斯一唱一和:“遗憾的是,今天这些不请自来的客人可没有忒斯吾友所说的那种轻解罗裳的风情,他们带来的是尖牙利齿和不堪一击的雕虫小技,却妄想把这里化为一片战火。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用一场更壮观的厮杀来代替消遣的狩猎?”
千里骐骥终于从王座上漫步而下,步履轻盈的像是去赴至交好友的酒席,他的每一步都带着身上的变化,冕旒王冠悄然隐去,变成了披散乌黑的长发;华贵的镶满奔马的锦袍在悉悉索索中化作一片雪白,而当千里骐骥穿过怔然围观的使节团,卓立于殿门之际,他又成为了一袭白衫飘舞的洒拓文士。在他的身边,却是不知什么时候也已尽褪珠翠,只穿着了束腰窄衣的茹丹夫人。
话说的轻松,可千里骐骥自己清楚,既然阒水敢于大举入侵,那么必然是有了极大的取胜把握,今天的虻山面对着自上古之战以来最大的危机。他没有自大到觉得自己还能维持着王的仪范,而后运筹帷幄间便可大退敌军的地步,生死存亡,只有依靠自己的战斗来争取。
池棠早已听到了盈玉前番入殿时的脱口惊呼,他也没想到何以阒水之妖会在今天突然来袭,然而他却忽然意识到,自己迎来了千载难逢的良机。
他和韩离到这里来的使命原先只是襄助灵风行事,既侦知前妖王的种种蛛丝马迹,也是窥测一下虻山的虚实,本没有直捣敌巢的意思。可是现在无巧不巧,阒水的入侵无疑将消耗虻山的大部分力量,而他们又是离虻山首脑如此之近,这里妖魔的力量相对单薄,为什么不干脆来个擒贼擒王的痛快之举,以自己和韩离玄晶探秘后已得大成的神兽之力,量那千里骐骥区区一个虻山伪王,又何能抵挡?
池棠只考虑了千里骐骥,其余茹丹夫人、盈玉等一众妖魔并不在思划之列,原因很简单,他们相差太远,根本没有资格作为神兽化人的对手。
兴起了这个念头,池棠便益发心热起来,和韩离现在所化身的昂苏萨的灰暗眼球相对,韩离看出他的用意,却轻轻摇了摇头,他倒不是畏首畏尾,他的传音也明确的表达了他的意思:“稍安勿躁,就算要动手,也要等最稳妥的时机,现在先交给坎吉和慕容他们应对。”
慕容衍又是意外,又是惊诧,赛伦族或许对阒水还不甚了了,可血泉一族却是对他们相当熟稔的了,事实上,千里骐骥对于血泉和阒水的勾结尚未消去疑虑,而自己眼下作为血泉的使者,无论如何也是要作出声明表现出自己立场的:
“是阒水之妖?不瞒骐骥王陛下,若依鬼相宏图,裂渊国之战后的下一个目标,便是这阒水一境,如今来的正好,就让地灵和他们打个头阵!”
“将军壮心,孤铭感于怀。”千里骐骥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他的表情中却看不出任何端倪。
坎吉在一旁正要发话,忽见殿外黑风阵阵,气浪交缠,须臾间便是一队队顶盔贯甲的妖兵现形,在旷大的宫坪上排开阵势。
噔噔噔脚步声震响,却又是数以百计的银甲圣王卫挤入殿来,围着千里骐骥布成了个弧形的防线,这个情形使池棠想起在氐秦皇宫前所见到的一幕,当真是报应不爽,现在是千里骐骥取代了昔日苻生的角色,同样陷入了被逼宫的境地。
当然,还得看看阒水的力量是不是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够撼动外围数千妖兵阵势的程度。
盈玉再次飞返,向千里骐骥禀报:“鸿翼已去求援,本境天军也已尽数来此拱卫王驾。”原来她适才出殿却是做的这事。
千里骐骥点了点头,袍袖一拂,却毫无征兆的袭向了正慷慨请战的慕容衍,慕容衍只觉得骤然间一层浑厚无匹的罡气将自己浑身上下包围,身边绝剑才刚拔出背后巨剑便被震得踉跄而倒,慕容衍豁尽全力,好容易摆脱出罡气的重压,却发现千里骐骥戟指当先,已经定在了自己眉心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