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犹未了,地面泥雪迸飞,一个矮壮敦实的身影破土而出,黑晶晶的短剑在枭啼脖项上一抹,枭啼的喊声戛然而止。
“杀进去!”俨然撞入洪潮的逆流惊涛,邝雄高声怒喝,手中吴钩剑刷刷的砍倒几个措手不及的妖兵,他的身后,是数十位力宗高手,紧跟着邝雄的,便是双拳挥舞,雄势非凡的童四海,当头对着一个妖兵面门一打,那妖兵眼前一黑,脚步踉跄之下早被霍英的鹰翅枪刺穿了喉头。
乔夫偷袭虽未成,可终究让地底疾行的况三趁隙得了手,天军营圣空部统领枭啼在两大力宗高手的夹击下难逃此劫,稀里糊涂的丢了性命。
“杀呀!”力宗高手们向前方的气幕冲去,他们是第一批赶到的援军。
……
“七星盟廉贞部宿,铁衣门邝雄,特来救援盟主!”邝雄远远的看见了一个鹤氅白袍的身影,正倚仗着气墙玄力与一拥而上的妖兵抵死拼斗,几个力宗好手从后赶上,兔起鹘落的短短交手之下,便将包围上来的妖兵尽数诛杀,他们是生力军,又是从妖兵背后掩袭而来,妖兵猝不及防之下,自是抵挡不住。
再看那鹤羽门弟子,却正是许大先生的首徒,贪狼部宿主事裘立宗。
“裘师兄,七星盟盟友来啦!”邝雄热烈的向裘立宗招呼,裘立宗勉力向邝雄一笑,邝雄正有些错愕,便见裘立宗双目一闭,仰天栽倒。
邝雄大惊,和童四海一左一右,扶起裘立宗,刚一探手,便觉有异,手上湿濡黏稠,赫然便是鲜血淋漓,再看裘立宗身上,胸前一个硕大的血洞,骨肉参差,竟是受了致命的重伤。
邝雄和童四海对视一眼,彼此含泪,很显然,裘立宗早已身受重伤,命在须臾,可即便如此,仍然舍生忘死的与妖兵激战,待力宗高手赶至,除却妖兵,他提着的一口气方才松下,溘然长逝。
在洛水之滨力阻妖军的炼气士们究竟经历了怎样的血战?邝雄轻轻放下裘立宗尸身,视线之中,还在抵御妖军冲击的活动人影已然极为稀疏,伤亡之惨重一看既知,只怕用不了一时半刻,这个看起来依然稳固的防线就将达到极限,分崩离析便在眼前。
“他们……为什么要在这里和妖魔之军死扛?”童四海不解,他一直对鹤羽门没有好感,可在看到了此情此景之后,感佩之情油然而生。
“必须找到许大先生!再打下去,鹤羽门要灭门了……”邝雄同样不理解,他并不知道鹤羽门滞敌阻援的真义所在,他只知道这些炼气士已经竭尽了全力,千年名门,覆亡在即。
邝雄率领的力宗高手们还算精神饱满,不过在出其不意的杀入战团之后,区区几十个人还是迅速被妖军的人潮淹没,幸亏锁妖气决阵的幻化之光和罡风气墙还在,让妖军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在阵形垓心的气华最盛处,邝雄找到了许贯虹。
一向沉毅有威的面孔此时竟是显得那么憔悴,额头上布满了汗珠,说话时更是抑制不住的喘着粗气。
“来援者……几众?”许贯虹轻轻打着颤儿,目光甚至都没有瞄上邝雄,而是直勾勾的盯着前方。
邝雄还是第一次看到了许大先生的虚弱,这种虚弱表明他已近油尽灯枯,这不奇怪,以不到两百人的一门之力强阻百倍之敌这许久,已经是了不起的奇迹了,而奇迹所付出的代价就是玄力耗竭,伤亡殆尽。
“不过几十人,后面的盟友过不了多久也能到,可是……许盟主,众寡悬殊,不宜死拼力战,请许盟主下令撤退,别寻良机,再图后举。”邝雄好心规劝,“适才见到裘师兄,他已经……已经殉身了。”
“立宗殁了?他也去了……”许贯虹先是愕然反问,接着便是黯然的陈述,出现这个结果并不意外,而他即便是在如此虚弱的情形下,依然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愿身化作高洁气,英灵长佑不休山。经此一役,死亦不枉。邝门主,鹤羽门撑不住了,还请你们尽可能的守住此处,直到……直到……”喘息良久,竟是再难为继。
“图个什么嘛!明知打不过,又不是脱身不了,为什么非要死守不走?”童四海终于当面提出了疑问,不过他也小心翼翼的搀住了许大先生,只觉得许大先生的身子轻飘飘的,这不是好现象,就像是风中残烛,寂然将灭的前兆。
“龙虎山上,那位将岸所说的果真是实。悔不听其建言,以备制御之举,好在虻山覆灭亦在眼前,诸盟友务必迁延迟滞彼等,不使回援虻山,则紫光音讯起时,便是大事可成之兆。伏魔大计,在此一举……”许贯虹的眼神忽然亮了亮,又迅速的消黯,“……可惜,我看不到了……”
光幕气墙在缓缓的消散,锁妖气决阵终于在抵挡了妖魔近一个时辰之后宣告瓦解,战场上满是妖兵和鹤羽门弟子陈杂交错的尸身,七星盟盟主,鹤羽门许大先生,豁尽全部功力,经络尽断,心脉迸绝,殁于洛水之滨。
妖军齐齐欢呼,迫不及待的向界门处冲去。
玄风劲气又一次飞洒而落,在妖军从中爆裂飞炸,天边再次出现了玄光飘闪的气华,这代表着七星盟的大部已经赶到了这里,然而经历了洛阳城惨绝人寰的血腥大战之后,仅仅数百名体力消竭的劫后余生者,又能给气势汹汹的虻山天军带来多大的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