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在刚刚抵达洛阳的时候就见到过去的故友旧识,尤其是还有并肩抗敌生死与共情谊的手足,这还是令池棠颇为喜悦的,可是这种重逢的喜悦也只是稍纵即逝,鲁扬的表情十分沉重,这使池棠有了不好的预感。
“鲁兄弟看到我同门了?何出大半捐躯之语?”
“进营里说,一言难尽。”鲁扬眼神转到韩离身上,“大司马府驭雷惊隼,西平驭雷士?”
韩离点了点头,池棠补充道:“韩兄也是伏魔之士,与我一般,我是火鸦,他是雷鹰。”
鲁扬大为惊奇,对韩离一抱拳:“久仰。”
“这几位也是一路之人,虽然是鬼灵之……”池棠说到一半,才发现慕容衍、张琰和那灵风都隐去了身形,在人间世界,他们毕竟还是显得太突兀了,既然误会已除,他们也没有必要总是用显形的模样来刺激人间军士的敏感。
听说是和池棠一路的,鲁扬纵有些诧异也略过不问了,鬼御营的战士什么古怪没有见过,有几个鬼灵妖精随伏魔之士同行,也不足为奇。
当下鲁扬对村外一招手:“收兵,自家人!”
直到池棠和鲁扬步出村外,才看到百多名犀甲武士影影绰绰的站在一起,池棠不由称叹,这些武士似乎皆有破御之体又保持着军旅之士令行禁止的严整,确乎不凡,怪道能与妖魔争竞。
“大秦鬼御营,就是池大侠离开长安之后创建的,那时节逼宫一战见识了妖魔,可不能再不做防备,现在足有三千余人呢,嗯,魏大侠,七哥他们都在营里,当将军。”
回想自己离开长安时,这御魔之军还仅仅停留在意向之上,这不过一年未满,倒已经颇具规模,池棠一阵欣慰,人类面对妖魔毕竟还不是全无还手之力,那龙虎山共盟之会听闻的传言不虚。
韩离却想到了南国的祀陵尉,创立祀陵尉的初衷也是为了抵御妖魔,后来听说是自己的好友滕祥在甘斐推荐下成为祀陵都尉,如今一别经年,也不知那祀陵尉进展到如何了。
“池大侠别看这洛阳城外死气沉沉的,其实鬼御营早就布满暗哨,不分昼夜,轮番派人监视,谨防妖魔去而复来,这不是察觉池大侠这厢刚才气息有异嘛,我便带人包围过来了,还好只是一场误会。”
“洛阳战事究竟如何?”池棠想了一想,既然鲁扬对于同门的消息避而不谈,那就问问战况。
鲁扬头前引路,脸上则有些不自然:“我们还是来晚了,刚到的时候,这里的妖魔便不知怎么的全退了兵。现在洛阳城由大秦大军接管,拾掇了城里一整天,听说至少归拢出好几千妖魔的遗骸,还有不计其数的凡人碎尸残肢,有胡人的,也有晋人的,唉,可想而知,这一仗打得惨。”
言及了战况的惨烈,气氛显得沉闷起来,池棠心中好一阵发虚,他在担心究竟是哪些同门捐躯,而韩离这才推断出大概,原来是氐秦国最后出兵,恰好占下了几成血海地狱的洛阳城。
进入了洛阳城内,池棠和韩离才知道氐秦国兵马的阵仗有多大,目中所见,尽是顶盔贯甲的士兵在往来巡视,城头灯火通明,一样站满了全副武装,剑拔弩张的士兵们。
细密的冷雨打在士兵身上,多是发出扑扑的闷响,这显示出他们穿戴的铠甲多是皮质,没有那种雨滴落在金铁上的脆音。
鬼御营士卒看起来在氐秦**中的地位颇高,寻常军丁一看到他们便是恭敬行礼,也省去盘查的手续,而那些鬼御营士卒则是大大咧咧,一派理所当然之态。
灯火之光也照亮了洛阳城,池棠注意到地面足迹纷杂,泥泞不堪,城外盈厚逾尺的积雪并不复见,而残垣断壁更是数不胜数,一派寥落凄怆之景,可以想见这些天来在这里经历了怎样的战火砥砺。
鬼御营的大营驻扎在靠近城南的粮仓外,占地颇广,这里的灯火不像外间那么明亮,而是幽幽清冷的发着白光,映得牛皮大帐忽明忽暗,在深夜里倒是平添了几分萧索之气。
“歇一会儿,喝点热汤暖暖身子,拂晓时分去城东换班。”鲁扬对跟在后面的百多名犀甲武士吩咐道,然后带着池棠韩离向大营深处一引:“随我来,大帐在这里。”
也不知走了多久,在一个并不起眼的牛皮帐前鲁扬停下了脚步,隐隐从垂下的帐幕缝隙处透出灯光,鲁扬对池棠韩离示意,一抬手,掀开了帐幕。
池棠眼前倏然一亮,又是一阵暖风拂面,低头探身走入时,他看见军帐中央写放沙盘旁,几个人抬眼相视。
池棠第一眼就认出了红袍犀甲,面容魁毅的烈戟士魏峰,而魏峰对他瞠视片刻,目光掠过一丝意外,却也立刻面现喜色:“池兄?怎么是你?”
池棠微笑抱拳:“魏兄,很久不见了。”
魏峰没管池棠的抱拳,而是大踏步过来,给了池棠一个热烈的拥抱,还未开言,又看到池棠身后的韩离,不由一怔,他虽然不认识韩离,但来人气度雍然,身怀绝技也是一眼即知的。
“韩兄,这位便是我曾说起过的扶风豪侠,烈戟士魏峰魏大侠,虎烈戟天下无双,龙腾掌冠绝当世。”池棠又向魏峰一指韩离,“魏兄,这位是西平驭雷士,大司马府首席剑客,韩离韩大剑客。”
“西平驭雷士?”魏峰双眼露出惊异之色,急忙向韩离行礼,“闻名久矣,今日得见,大慰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