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目的紫光刚刚消逝一空,庭院中依稀飘浮着残留的玄异之气,年轻的胡人坐在窗格上翘着两脚一上一下的晃荡着,额头上的凸起颇显怪异,而他沉目相视的脸上也含着莫名的敌意;陌生的黄袍中年人用鹰隼般锐利警惕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看到这样的情景,池棠轻揽怀中伊人的纤腰,却有些愣怔起来。
然后他看到了朱玥,仔细辨认了一番,才失声唤道:“你是……照澄兄?你如何在这里?又是几时有了这般血肉之躯?”
朱玥轻快的吹了声口哨,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两边的声音同时响起。
“池师兄。”这是姬尧,不过他连看了几眼姬念笙,既显得好奇又有些深邃,这对于一个方始总角的孩童来说,是一个复杂的表情。
“哈哈,又见面了,池大哥。”风盈秀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故人,又惊又喜。晓佩则嘻嘻笑出声来:“池大哥,那个黑脸皮的没跟你一起?”
“哥。”池婧上前一步,她的称呼亲近中透着热切。
最后是滕祥整了整衣装,上前拱手为礼:“大晋祀陵都尉滕祥,见过乾家高士。”他没见过池棠,却从池棠的褐衫短襟上认出了他的身份。
董瑶从池棠怀中仰起头来,注目良久,轻∵,轻用手抚在池棠的半边脸上:“呀,师兄这脸大好了?”
居然在这里碰到了这么多熟人,池棠大感意外,可当前形势却容不得他一一叙话,他要知道那妖王的下落。
“照澄兄,你察觉那妖气了么?刚才还在这里大为浓烈的,现在却去了哪里?”在场众人中,显然便是朱玥的道行最高,所以池棠直接向他发问。
“池兄是说那鳞神妖王的紫光玄气?应该是云龙骨的激发使他气焰大涨,现在嘛,已然交汇相融,自然是光散气消咯。”
董瑶依偎着池棠轻声提醒:“便是你送我的物事,被他抢了,又放到了他的身上。”言语中的两个他各有所指,前一个他是那个黄袍中年人,后一个他便是那形貌怪异的年轻胡人。
池棠这才凝神聚势的看向他们,黄袍中年人此刻的眼神已经不在自己身上,却愕然的投向了自己身后,脸上肌肉隐隐抽搐颤动,似乎是有些惊讶,也仿佛在咬牙切齿。
池棠知道自己身后是谁,对于对方看着姬念笙如此奇怪的表情也颇为诧异,不过当他一抬眼,便迎上了那年轻胡人怒气冲冲的视线。
“放开她!”年轻胡人的陇右口音很重,也使池棠迅速判断出了他的出身,这应该是一个从关中迁徙而来的氐人。可“放开她”这三个字又让池棠有些摸不着头脑。
年轻胡人愤怒的指着池棠怀里的董瑶:“放开她!不许抱着她!”
“你管得着嘛!”董瑶忍无可忍的斥道,刚才起一直积聚的烦恶恚怒发泄了出来,却把池棠抱得更紧了。
年轻胡人初时一怔,霎时间便羞恼委屈的苦起脸,呼吸变得急促粗重,鼻孔一张一翕,胸膛一起一伏,嘴角甚至开始微微的抽动,倒像个小孩子行将嚎啕的症状。
不过最终还是没有听见哭声,黄袍中年人收回了注视姬念笙的目光,急急软语宽慰:“主人,不恼不恼,老奴来说。”
这次朱玥没有施加禁缚重压的功法,中年人得以站起身来,面向着池棠:“离火鸦圣,还请松开手来,容后再说详情。目下奉劝一句,别太刺激到我的主人。”
尽管不太明白对方何以如此郑重其事,池棠还是慎重的在董瑶肩头拍了拍,董瑶嘟起嘴,不情不愿的松开两手,恶狠狠的白了那年轻胡人一眼。
年轻胡人倒是不以为忤,看两人不再相拥一处,霁然色喜,呵呵的咧开嘴笑了几声。
“你们是什么人?”池棠站在那黄袍中年人面前,足足比他高了半个头。
“池兄还没看出来?他们就是那全天下妖灵之族都苦寻难获的虻山妖王和翼横圣卫。”朱玥翘着大拇指冲他们比了比。
“嗯?”池棠身后的姬念笙忽然轻噫一声。
池棠一惊,用不可置信的目光来回审视了几遭,他想过无数次见到妖王时那种大打出手的情景,却怎么也没想到最终出现在眼前的妖王,竟会是这般模样。
虻山妖王,阒水魔帝,一直是为患世间的两大魔头,可阒水魔帝已然性情大变,现在的虻山妖王竟也成了个颟顸痴傻的年轻人,这不由得不令池棠感到荒诞离奇,以至于一直紧绷着的神力玄劲也随之一缓,无论如何,面对这个样子的妖王,他总是提不起杀意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池棠看着翼横卫和妖王,却是问向了朱玥。
朱玥一耸肩:“本来是打算带他们去裂渊国的路上问的,不过既然你来了,那就在这里说说咯。反正也不着急这一天半日的,再说了,有你看着,就更稳妥,不怕他们会跑了。”朱玥说话的时候,眼神还瞟了瞟池棠身后的姬念笙,他不知道姬念笙是什么来路,不过看姬念笙从天而降的身法以及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气势,竟也是个少见的高手,多了这么个高手,自然是更加放心了。
“走走走,屋里说,屋里暖和。”朱玥跺跺脚,好像当真不胜其寒的样子,却对池棠小声告诫:“把那个翼横卫看紧点,别让他离鳞神妖王太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