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怎讲?”
“妖魔与那氐秦新君议和,这是氐秦国无上荣耀之光,倒似是氐秦授降妖魔一般,又岂有不宣扬天下之理?连妖魔都畏而降服,那些散落部族,穷邦弱国自然慑于氐秦声威,未必再敢与氐秦为敌,再加上氐秦新君雄才大略,上下一心,又有良臣辅佐,只怕数载之内,氐秦就有一统北地中原的可能。是故,秦君洛阳平妖之说定然在短期内就将风传大江南北,以作氐秦声威之实。”
不等大司马沉吟着方待开口,郗超又给了进一步的献计:“昔时创立祀陵尉,本就是以神鬼之事为引,而振桓公权势之重。方今之际,时移势易,却要与初衷背道而驰。氐秦宣扬神鬼乱世,桓公却偏要说神鬼虚妄,氐秦传言不过是他们新立君臣欺罔世间的巧饰之说。世间既无神鬼,则彼等传言不攻自破。”
“景兴的意思吾明白了,这般说来,便是那祀陵尉也已可有可无。只是洛阳令回报,吾已上奏天子,原要是为镇守洛阳的冠军将军并一众殉难烈士请旨封赏。若无神鬼之说,吾又何忍见烈士为国,徒然捐躯?”
“本无妨碍那,沈将军之死不仅不需隐瞒,还要大说特说。冠军将军沈劲,本为罪臣之后,却怀忠义之节,崇慕大司马巍巍之风,慨然相从,乃以偏师孤旅困守危城,最终壮烈殉国。大司马有良将若此,天下士子谁不景仰尊崇?至于沈将军与那五百偏师如何战死,只说鲜卑燕国为大司马重创,怀恨在心,乃起十万大军围攻洛阳,却迟迟难以攻下,不防氐秦忽起狼兵,觑守军破绽处一鼓而入,沈将军由是罹难。此说既表沈将军忠直,又显我大晋军威,天子必欣然相纳,深信不疑。”
“善!”大司马目中一亮,重重在将案上敲了一记:“便作此文章,看谁人还有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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囊里的金锞沉甸甸的,甘斐并不十分开怀的回到了祀陵尉中,娟儿先见到了甘斐,盈盈一礼:“甘大哥。”
嵇蕤早在署里等了多时了,看甘斐神情,颇为诧异:“怎么了?都跟大司马说了?”
“大司马好像早就知道,并不惊奇,而且他似乎是把心思用在别的地方,唉,人世间还有得乱呢。”甘斐一手递过去那鼓鼓的布囊,“大司马出手倒阔绰,赏了百金,你回头交给老五入库,该我的那份也一齐交上去,就算是以后莎儿洽儿在家里住的吃穿用度。”
“怎么?你的闺女住家里也要给钱?可没这个道理。”嵇蕤一笑,接过布囊掂了掂。
“唉,一事归一事,现在家里没了那么多人,日后赀财也就越来越少,一下子添两个嘴巴,可得为以后日子盘算着点。”
娟儿在旁边听了,倒没在意话语中的沉重,忍不住扑哧一笑:“甘大哥这话哪像个斩魔神人?倒像个寻常百姓一般掰着指头细细碎碎的过日子,这却是新奇。”
甘斐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斩魔神人也得吃饭那,等后面妖魔鬼怪都老实了,我们却上哪儿营生去?”
“这话说的,难不成妖魔鬼怪继续兴风作浪倒好了?”娟儿在甘斐和嵇蕤面前倒很自如,不像与韩离相对时那腼腆害羞的模样。
“说的也是,妖魔鬼怪再不害人,我就是饿着肚子也心甘情愿。”甘斐挠挠头。
“其实你们大可以来这里那,连我这样的闲人署里都养着,何况你们这么大有本事的,用朝廷的俸禄,甘大哥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甘斐刚要说话,便见里厢陈三慌慌张张的跑出来,一迭声的道:“哎呀妈呀,几位大哥快去看看,时大人出事了。”
啊?甘斐和嵇蕤一愣,又看到莎儿拖着洽儿奔来,不过看她们两个却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和陈三的神情大相径庭。
见到甘斐,莎儿便唤了声父亲,洽儿则咧开嘴笑的更欢了,甘斐摸不清头脑:“里面出什么事了?”忽然省起,连忙从怀兜里掏出一把胡桃仁,往洽儿和莎儿手里一塞。
莎儿就手尝了一枚,唇齿溢香,脸上笑意不改:“不用看,时叔研究鬼灵出了岔子,也不知怎么的,惹恼了那伙子女鬼,非说时叔轻薄她们,正施法整治他呢。”
颜皓子在甘斐身边一直没说话,此际大感兴趣的啊了一声,一副跃跃欲试的情状。
“是说那什么倩儿一伙?却是奇了,以前就是勾引男人的,老时就算轻薄轻薄,也能惹得她们大打出手?”甘斐也参观过了犀照院,见过里面关押的妖灵鬼魅,知道倩儿她们的来历,因此有些不解。不过想到当初时寔在屏涛坞禁地里情势万分危迫之际,还没忘记摸摸那女祭司的胸,料想他的轻薄必是极为不堪的了。转念又一想,时寔自从乾家救治了病根来,可再没这般猥琐过,怎生现在倒故态复萌了?
“去看看!”这等热闹不可不瞧,甘斐就待直往里进,却听见外间“咚咚”敲门声起。颜皓子早就一晃身蹿了进去。
“呀,我去开门,这些时日了,多半是滕都尉还有风姐姐他们回来了。”娟儿勤快的向外碎步奔去,身姿绰约,甚是好看。
听说有可能是滕祥回来,甘斐倒不好意思先去瞧时寔的糗事,跟在娟儿后面,有心望望来者是谁。
大门打开的时候,便见到一个陌生的僧人,礼貌的深深合什向娟儿一躬:“我佛慈悲,打扰勿怪。未知乾家高士可在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