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整个吴淞要塞死一般的静,如果不是尚未散尽的硝烟,仿佛就像从未爆发过殊死战斗一样,指挥部掩体内的参谋、副官、以及一干军官在战时的紧张放松下來后,整个人的精神都骤然间萎靡了,或倒,或歪的就地打着瞌睡,只有于三和瞪着眼睛,望向刚刚修补好的掩体,据说这种掩体可以承受住十六寸炮的饱和攻击,可日军只有几枚四寸炮便让它裂了口子,也不知道当年主持修建炮台掩体的官员从中克扣了多少好处。
于三和有种预感,日军这次进攻吃了大亏绝不会善罢甘休,天亮以后恐怕还有更加猛烈的战斗在等着他和他的士兵们,第九团打到现在算是伤亡几尽三分之一,若在以往他能心疼的滴出血來,可此刻已经顾不得这许多,吴淞要塞面临日军巨大的压力,几乎让他喘不上气來。
他看了眼里倒歪斜躺了一地的军官们,脸上浮现出一丝庆幸的苦笑,庆幸的是到最后还有这么一干热血兄弟和他战斗到最后,苦笑的是他们已经成了国民政府的弃子,蒋委员长不会知道在日军腹地还有这样一颗顽强的钉子,在牵制着日军的攻击脚步,近在咫尺的第五军张文白为了自保,同样装作视而不见,原本扼守战局最关键处的他们仿佛在一夜便被遗忘了一般。
吴淞要塞寄予最大希望的只有吴司令和李师长,可他们还要面对更多的日军,鞭长莫及,胸口几番起伏,他仿佛是下定决心一般,霍的起身,椅子被带的哗啦一声,离他最近的炮兵上尉与副官醒了过來。
“团座,你这是。”
炮兵上尉疑惑的看着于三和。
“睡不着,我出去看看士兵们的情况。”
炮兵上尉一骨碌翻身起來,抓起军帽扣在头上道:“我和你一道去,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睡不踏实。”
两个人边说边向外走,副官整整衣服也一溜小跑跟在后面。
出了掩体,來到地面之上,夹杂着腥臭与硝烟的空气扑鼻而來,呛得于三和一阵咳嗽,绕是他最近一年经历來大小数十战,如此惨烈的境地还是头一遭。
三个人并沒有去后面的营房,而是去了操场西面的一大片空地,只见原本平整的地面此布满了直径数米不等的弹坑,从滩前阵地被替换下來的士兵们就在这里休息,在火力如此猛烈,密度如此大的炮击之下住在房子里无疑等于自杀,而先前日军舰炮造成的弹坑就成了天然的最后避难之所。
不但可以避开弹片的杀伤,关键时刻还能当做散兵坑用,还有一点,于三和在山东军官培训班里的时候曾听教官提过,炮弹集中同一点的几率几乎为零,所以让伤兵们在弹坑里休息肯定好过平地和房子。
再走近,**之声远远传來,就像是一把骨锯一样,嘶嘶锯着他的耳朵,很快有警戒的士兵发现是团长來了,立刻招呼人起來。
于三和制止了警戒士兵,打了一天仗半条命都要沒了,谁还在乎那些军中的繁文缛节,吴孝良在山东军中制定了一系列的步兵条例,在平日的生活训练中已经深入广大军官与士兵的骨髓之中,这些最终由纪律转化而來的战斗力,成了山东军在过去一年中大小数十仗中未尝一败的的关键保证。
“……”
与此同时,在数百里之外的常熟,京沪警备司令吴孝良同样陷入了十年以來最尴尬的两难境地,以宋希廉为首的中央军代表极力主张他离开已经成为前线的常熟,因为吴孝良身为警备司令关乎整个战局成败,这不是个人好勇争胜的事情,而是关系到数百万京沪百姓的生命安全问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