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毅的声音越来越大,信心越来越强,反而把嘉靖给气乐了,“你小子是什么意思?莫非要说朕的江山已经不可救药,是天道如此,要亡大明吗?”
嘉靖几乎是咆哮着说道,袁亨猛地蹿起,杀气腾腾说道:“皇爷,让奴婢亲手掐死这个狂妄的小奸贼!”
他作势欲扑,黄锦一把抱住了袁亨。
“你别跟着添乱,让唐毅把话说完了!”
两个大太监在一旁扭打,嘉靖的须皆乍,就好像被触怒的兽王,随时会暴起伤人。他的目光犀利,悠悠的语气仿佛毒蛇怪蟒,把唐毅缠了起来,不停用力,要绞死他一般。
“唐毅,朕说过今天叫你来并非正式问话,你可以畅所欲言,但是也不代表你能胡说八道,朕不会杀了你,但是也不会让你留在朕的眼前!”
两个小太监冲上来,就要把唐毅拉出去。
“慢,陛下,请容小臣说最后几句话,就算千刀万剐,也心甘情愿。”
嘉靖扭过头,没有吱声,唐毅用力一甩小太监,眼中含泪,声音颤抖说道:“家父本是秀才出身,微末小吏,承蒙陛下洪恩,高中进士,被派为浙东兵备道,品级犹在状元之上。
小臣未及弱冠之年,承蒙陛下召见,赏赐锦衣卫百户,隆恩之重,亘古唯有。家父曾言,唐家儿男,唯有一腔热血,报效大明,犹不能报陛下洪恩只万一!”唐毅说着,泪滚珍珠,扑倒在地。
嘉靖哼了一声,“少拿你爹说事,你可没有你爹老实。”虽然嘉靖还余怒未消,但是语气和缓了许多。
有门!
唐毅又跪爬了半步,说道:“小臣父子家人,荣誉全系于陛下一念之间,小臣岂敢胡言乱语,容小臣一点时间,把心中所想,全数说出来。”
黄锦急忙跪下,磕头作响,“皇爷,奴婢以项上人头担保,唐毅绝对没有坏心思,请皇爷明察啊!”
嘉靖扫了黄锦一眼,冷笑道:“你在江南这些年,收了人家不少银子吧?现如今知道报恩了,很好,很好!朕最讨厌忘恩负义的人,看在你的面子上,让他说,他要是说不出点东西,朕把你们一起办了!”
几句话,黄锦浑身就被汗水湿透了,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他不停的偷眼看唐毅,心说咱们俩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就看你能不能扭转乾坤了!
唐毅面色严峻,看不出一点恐惧,他清了清嗓子,说道:“陛下,小臣所言,乃是历来读史的一点心得,譬如汉武帝朝,经过文景之治,大量财赋藏于豪强之家,武帝为了抗击匈奴,筹措军饷,甚至以白鹿皮做货币,一尺见方的白鹿皮抵得上40万文,唐肃宗年间,曾行乾元重宝,曾规定一枚大钱抵三十枚小钱,北宋年间也曾有交子滥的情况,元末也是如此,钞币滥,造成民不聊生,乃至国力衰败,不可不鉴。”
“你想说大明也要重蹈覆辙,真真该杀!”袁亨指责道。
“不!”唐毅突然眼光放亮,磕头作响。
“陛下,小臣想说历代以来都难以解决货币不足的痼疾,甚至因为货币崩溃,造成亡国屡见不鲜。但是上天厚待我大明,陛下洪福齐天,我朝有望跳出怪圈,建立万世繁荣的鼎盛基业!”
嘉靖被唐毅的热情吓到了,好奇问道:“何以见得?”
“启奏陛下,****缺少金银,可是海外不缺少,据小臣得知,西夷现海外蛮荒大陆,上面银矿多如牛毛。西夷贪慕中原物产丰饶,载着整船的金银到大明购买丝绸、瓷器等物。倭国列岛亦现大量金银矿山,储量之大,远超****。小臣说了,金银被大家视作奇货可居,是因为金银数量有限,能够升值。倘若海外金银源源不断流入,市面流通充盈。储藏金银变得无利可图,大家就会想办法把金银拿出来花掉,有了源头活水,大明的经济就活络了。商民富裕起来,朝廷府库充裕,陛下也就不用如此捉襟见肘。”
唐毅满怀热情地说道:“这就是小臣苦思冥想得到的妙计,倘若真能如此,我大明则可以跳出兴衰治乱的圈子,陛下之功,定能堪比成祖,为后代子孙所敬仰。”
唐毅从货币入手,把一套货币学灌输给了嘉靖,听起来和儒家主张南辕北辙,可是仔细思量,完全能自圆其说,处处都站得住脚。
尤其是让嘉靖感兴趣的是海外蛮荒之地竟然有大量的金银,就连贫瘠的倭岛也有银子,令人不敢置信。
黄锦看出嘉靖的疑惑,急忙跪倒说道:“皇爷,小唐大人所言一点不虚,奴婢也想不明白,可是那样浑身是毛的蛮夷就是有钱。不过他们都笨得要死,不会织丝绸,也不会烧瓷器,比起****差得远了。”
唐毅也忙补充道:“陛下若是不信,大可以派人考察验证小臣所言是否有假。小臣以为丝绸无非是虫子所产,茶叶就是树叶,至于瓷器,更是抓两把土就能烧制。以这些俯拾皆是的东西,换取金银,充实国库,实在是再便宜不过的事情了。”
唐毅说完之后,嘉靖并没有立刻欣喜若狂,反而长叹一声,“按照你的意思,是要开海禁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