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宰丝毫没觉察到危险,反而跟自己作威作福,以为胜利在望,真是可笑到了极点!
唐毅还敢说,面前的这道策论题,没准就是严党提前探听出来的,他们故意设了一个套,先把嘉靖的怒火拱起来,让嘉靖生出杀心,而后再把题目送到嘉靖面前,给嘉靖一个绝好的借口。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说了,以唐毅对嘉靖的了解,很快就会把李默抓起来,而且绝不会手下留情。
有人要问,陆炳那么受宠,他会不会帮着李默求情,把老师保下来?唐毅说,绝对不会!一条恶犬再凶悍,也不可能违背主人的意志,要是让嘉靖疑心陆炳,圣眷分分钟就会跑得无影无踪,再说了内廷的那几个大珰头也不是吃素的。一直以来都是东厂压着锦衣卫,偏偏陆炳把乾坤倒转,人家能甘心吗?
已往嘉靖宠信你,我们不敢怎么样,如果嘉靖和你出了嫌隙,他们怎么可能放过?
事情推演到这一步,最令唐毅惊骇的不是严党的高招,也不是李默的愚蠢,而是徐阶的阴险!
徐阶在廷推上提出唐顺之,根本就不是为了浑水摸鱼,没准他提前和严党达成了默契,一起设下了圈套,让李太宰往里面跳。
只有除掉了李默,徐阶才能坐稳二把手的位置,笃信平衡术的嘉靖就算不喜欢徐阶,也必须无条件保着他,不然朱家江山就变成了严家的。
毫无疑问,一场前所未有的政坛风暴就要到来,而唐毅很不幸就处在风暴的中心,他和别人不同,是深受嘉靖赏识的臣子,在座的翰林们挥毫泼墨,纵论古今,没有人会在意,如果自己写了这个题目,被有心人捅上去,嘉靖在盛怒之下,没准儿就会牵连到自己。唐毅深知,他安身立命的本钱就是圣眷,如果没了圣眷,随便谁都能把自己碾死。
为了小命,他必须政治正确,哪怕背上陷害忠良的罪名也在所不惜!
整整一刻钟,唐毅的脑子里充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容易把局势理顺,唐毅下定了决心,绝对不能写!
他在卷子上留下:此非人臣能论也。
转身就走,一点都不停留。
这下子可吓坏了严讷等人,开玩笑,从开国以来,还没有听说哪位翰林敢罢考交白卷的。就算你是状元郎,唐六又如何?找死也不是这个找法啊!
严讷情急之下,想去追赶,哪知道唐毅脚步飞快,他竟然追之不及。猛地一回头,突然现一个白胖子跳了起来,更是把卷子撕成了碎片,跟着唐毅也跑了出去。
“你,你们……”严讷不知所措,李默反倒大声狂笑:“你们都看见了,有人恃宠而骄,敢在翰林院撒野,来人,把两个小奸贼逐出翰林院,回头老夫就上书陛下,罢了他们的官职!”李默扫视全场,从牙缝里说道:“你们在场的谁还想走,只管走就是,老夫倒要看看,几个小畜生,还能把天翻过来!”
……
唐毅当然不会给李默羞辱自己的机会,他连自己的值房都没去,直接出了翰林院,他前脚出来,徐渭后脚就追了上来。
“行之,等等我!”
“文长兄,你什么神经啊?”唐毅不解道。
徐渭气喘吁吁,“那我问你,你又什么神经?”
“我。我是掐指一算,知道有剧变在即,抽身撤退,文长兄也懂得算计吗?”
徐渭嘿嘿一笑,“我是不懂算计,可你懂啊,这些年我徐渭就明白一件事,跟着你唐行之,绝对没亏吃!”
唐毅摇摇头,笑道:“要是我这次赌错了呢?”
“错了就错了,我这个人啊,要求不高,只要有吃的就行……”徐渭眼睛一扫,正好在对面有一家福建馆。
“走,咱们尝尝李太宰他们家乡菜,就当是吃李默的肉,喝李默的血了。”
兄弟两个进了馆子,一口气点了,鸡茸金丝笋、三鲜焖海参、班指干贝、茸汤广肚、鸡丝燕窝、荔枝肉、沙茶鸡丁等等十几道菜。
没一会儿,厨房里面刀勺乱响,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送了上来,就在这时候,从大街上出现了一队骑兵,为的是两个人,一个是成国公朱希忠,一个是厂公袁亨,他们气势汹汹,直扑翰林院。
唐毅和徐渭在三楼雅座向外眺望,互相对视,从对方的眼中都读出了四个字:李默完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