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前,秋兰为我系上大红羽缎斗篷,因着夜晚天冷,又给我戴上羊皮帽子。再瞧一眼迪古乃,身穿红襕袍,头戴明黄小帽,脚蹬及膝长靴,英俊威武,迷人双眼。
轿辇在稽古殿前停落,迪古乃携我下轿,刚站稳脚,只闻数人齐声道:“圣躬万福。”我吃了一惊,抬头一看,竟是几位大臣。
迪古乃笑道:“卿等不必多礼,快快请起,随朕进去。”
萧裕望我一眼,呵呵笑道:“元妃娘娘此身装扮,倒令微臣想起了昭君出塞。”迪古乃横他一眼,萧裕哈哈笑道:“是出塞归来,归来。”我抿唇一笑,但见另外几人面有不豫,颇为不自在。
其中一人突然道:“娘娘不在瑶华殿抱着松鼠、来稽古殿所为何?”
我脸色微窘,此话大有讽意,难道上回迪古乃帮我寻松鼠的事竟传去了朝堂?是谁这么缺德,败坏我贤淑的名声?
迪古乃轻咳一声:“蔡侍郎。”
蔡侍郎?我微愕,复又打量他几眼,虽其貌不扬,但自有一股风流才气,莫非就是闻名金宋的文学家蔡松年?
我含笑道:“原来是蔡松年大人,本宫对大人的才学早有耳闻,亦曾与陛下合书过蔡大人的多首词作。今日有幸一见,定要向蔡大人讨教一番了。”
蔡松年见我竟能认出他,颇有几分不敢相信,继续刁难道:“娘娘读过臣的词作?臣还以为宫中后妃皆大字不识。”
敢藐视我们女人?
我不愠不怒,娓娓道:“秀樾横塘十里香,水花晚色静年芳。胭脂雪瘦熏沉水,翡翠盘高走夜光。山黛远,月波长,暮云秋影蘸潇湘。醉魂应逐凌波梦,分付西风此夜凉。”
我侧身望着迪古乃,宛笑道:“陛下曾说,所有以‘赏荷’为题的词作,当属蔡大人这首最富意境。”蔡松年闻言,不好再板着脸,颇为谦虚地拱手道:“多谢陛下赞誉。”
迪古乃笑一笑,招呼道:“行了,起风了,咱们进去吧。”
这是我头次进稽古殿,内里大量的藏书令人兴奋。迪古乃仿佛还在等哪位大臣,遂先领着我在书殿中逛了一圈。我从齐整的书架中挑选了几本史册,正翻弄着,阿律在外道:“启禀陛下,张通古大人到了!”
迪古乃立即放下手中的书籍,大步朝外行去,“快快有请。”
又是一个颇为出名的人物!
张通古曾仕于辽,金灭辽后,张通古不欲再出仕金国。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爱惜人才,费尽周折方才将张通古纳为己用。他与完颜阿骨打、以及迪古乃的父亲完颜宗干关系匪浅,并多次代表金国出使赵宋,算是金国几代老臣。但他为人耿直,因此开罪过不少权贵,包括迪古乃。然迪古乃不计前嫌,当政后将他从地方调回中央,任尚书左丞,对他十分敬重。
我随迪古乃踱步出去,心想今日重臣齐聚,难道是要商议政事?既是商议政事,迪古乃把我带过来,似乎有所不妥。
稽古殿暖阁中,迪古乃坐于炕沿儿,与张通古亲切谈话。地面上设两溜雕花椅,搭着银红撒花锦褥,底下摆着脚踏。分别坐着右丞相梁汉臣、吏部侍郎蔡松年、尚书右丞张浩、平章政事萧裕、以及翰林院学士胡砺。
我杵在门外,犹豫不决,不知改进还是该退。秋兰低声问我:“娘娘,陛下召见大臣,为何把娘娘带来?”我苦笑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正为难着,迪古乃略显焦灼的声音传出:“元妃呢?元妃去哪儿了?”
此话一问,暖阁内顿时安静下来。我揉一揉眉心,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迪古乃见我进来,神色微微一松,看得我心下纳闷。张通古先是一惊,随即忙站起身,欲让我坐在炕沿儿。我婉言推辞道:“大人德高望重,我等晚辈理应以大人为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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