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呀!”李怡报复性地学着谢子枫的口吻,一拍双手,“爹爹说墨家也在东平郡呢!”
“这倒是巧了……”谢子枫沉吟道,“不过我倒是对一个人很感兴趣……”
“啊哟枫弟,你这书呆也有感兴趣的人呀?”王慕秋促狭道,“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美是丑啊?”
王慕秋原本想调动众人心绪,不过谢子枫此时殊无笑意,反而正色说道,“此人就是河南讨捕大使,八风营统领张须陀。按蒲山公信中所说,他目下就在东平。你们说,这迷雾阵会不会与他有关联?”
“啊哟!”王慕秋呲牙咧嘴地说道,“要真是这样就麻烦了……”
“怎么说?”谢子枫好奇地问道。
“唉!有些事情,是时候告诉你们了。”王慕秋苦笑一声,起身在大堂中踱步,“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我与张须陀倒是有些交情……”
“王大哥,看不出你平日里那么不靠谱,居然能认识张大帅!”李怡忍不住叫道,“看来我以后要稍微修正下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啦。”
“我以前是什么形象……”王慕秋摇摇头,正色说道,“我倒宁愿从没有见过这个人。因为,我们是敌人!”
他在众人的轻呼声中走到香炉旁,整个人仿佛融进了轻烟之中。
“你们或许并不清楚五年前发生在青州的事情吧。我的伯父王薄见新君暴虐,民心动荡,便有了野心,想要做那分疆裂土之事。此事在琅琊王家内产生重大分歧,经过族内公义,大部分人跟着伯父揭竿而起,小部分人则找了个地方隐居起来,对外只宣称脱离了琅琊王家。我从小跟着伯父长大,伯父待我如子,又将一身兵法传与我,自然是随他起兵了。”
王慕秋的声音如同轻烟一样飘忽不定,“伯父自号知世郎,做了一首无向辽东浪死歌。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当时正值隋帝二征高丽大败而归,朝廷到处抓人,想要再战。山东儿郎忍无可忍,纷纷追随伯父,义军最盛时,单精壮兵士便有万余。”
“伯父从这些士卒中挑选出五千精锐,分为左右二营。我凭着王姓子弟的身份,年纪轻轻便坐到了左帅的位置上,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后忌恨唾骂。所幸我很快带着左营打了几场胜仗,这才压住那些不服的声音。”
“这就是魏姐姐叫你左帅的原因吗?”李玥心思玲珑,蓦然轻呼道,“魏姐姐是八风营的人,也就是说王师兄与张须陀的八风营对上了!”
“不错!”王慕秋提起张须陀,脸上并没有太多愤恨之色,反而浮起一丝敬佩,“大隋皇帝疑心深重,那些有些功劳的人,贬的贬,杀的杀,唯有这个张须陀,十几年来纹丝不动,成了杨广唯一信任的将军。张须陀感激圣恩,对皇帝真是死心塌地。眼看青州乱象已成,官军节节败退,张须陀便主动请缨,前来镇压。”
“老魏就是在那时认识我的吧……”王慕秋神色一黯,“因为奉命抵挡八风营的,正是我左营。”
“怎么会这样!”“那你们谁赢了谁输了?”
面对众人七嘴八舌的问题,王慕秋自嘲一笑,“我与八风营在齐州外周旋了整整三个月,大小十三战,战战皆胜,他们是一寸也不得前行。然而义军自己却出了问题。伯父雄心渐丧,一面试图议和,一面向新罗求援。右营子弟忿然决裂,南下江淮,我左营则与八风营对峙太久,发生了哗变……”
他扫视着众人,喃喃问道:“你们说,这结果算是赢了还是输了?”
“小秋秋……”
“我没事。”王慕秋洒脱一笑,“若是以前,我或许会避讳此事。然而这番离寺,经历了种种,又被李叔一顿痛骂,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输赢不仅在棋局中,更在棋局之外。我当时只是一枚棋子,张须陀却是执棋之人,我的确输了。”
他回到座位上,指尖轻轻扣着案几,“五年前,张须陀已然厉害如斯。此番若是重逢,我们定要小心。”
众人沉浸在王慕秋的旧事中,良久,一齐发出一声叹息。
“好了,张须陀此人心性高洁,从不用阴谋权术。我倒觉得他与盛师彦不是一路人。不管如何,我们先往濮阳城打探些消息,再做区处。”王慕秋见自己一席话说得众人有些丧气,忙出言劝慰。
“小秋秋说的对!东平是一定要去的。至于张须陀嘛,遇到了再说。如果他不是假朱雀,我们就请他喝酒。如果他是假朱雀,正好向他问个究竟!”谢子枫摩拳擦掌,语意坚决,“我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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