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3-11-13
第二日清晨,谢子枫是被一阵三弦琴声吵醒的,踏出门外,只见秋决明自己搬了把胡椅坐在院中,怡然自得地演奏着,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右手上,神色间无比专注。随着左手来回拨动,一支青州小调就这样缓缓地自指尖流淌出来。乐声悠扬空灵,却暗含着一丝寂寞。
谢子枫拍手赞道:“这支曲子是决明兄自己编的吗?听来略有些惆怅啊!”
秋决明抬头见是谢子枫,嘻嘻笑道:“这可不是在下编的,而是家乡的一支俚曲。不过在下倒真得编了一首情歌,子枫要不要听听?”
秋决明调了调弦,轻声唱道:“夜阑寂寞那个望星空呀么,妹妹都在那个天上飞……”
谢子枫心里大汗,却听李怡猛地推开房门,叉着腰大叫道:“姓秋的,你再乱哼哼,本小姐就要揍你了!”
“怡姐姐,我师父说了,早晨火大,不利于养颜。”李玥换了一身淡紫色的短衫,朝着谢子枫微微一笑,又转身向刚踏出房门,呵欠连天的王慕秋行了一礼,“两位师兄早!”
“老秋啊,你这歌儿连我都听不下去了,还想跟寥寥姑娘比?”经过昨夜的一番打闹,王慕秋与秋决明的关系可谓是一日千里,仿佛失散多年的兄弟一般,话里透着一股热乎劲儿,看得李怡轻咳不止。
“谢兄弟,王兄弟,还有两位姑娘,我家副帮主有情。”陆言声随人至。只见他今日换了一袭旧衣,蹬着一双木屐,面色里露出一丝疲惫。众人随着他来到沐时修养的院子里,四周的守备与昨夜相比更为严密,而且多了不少生面孔。
这些新人恐怕就是那个刑舵主带来的吧?谢子枫暗暗思付,跟在王慕秋的身后进入大堂。
大堂里光线并不好,四周的窗户皆被紧紧关上。沐时歪坐在堂上,脸上冒着冷汗,满是倦色,全然不见昨夜的那股坚毅与热切。谢子枫心里咯噔一声,急忙去看李玥,却见少女伸出一手,微微摆了摆,又虚指了一下右前方。
谢子枫顺着手指望去,只见沐时下手端坐这一位方面短髯的汉子,发髻上插着一支木簪,神色肃然。他见众人进来,脸上露出一丝不屑,抱拳对沐时说道:“副帮主,这就是你托付寻找漕船的人?我看他们年纪轻轻,神色轻佻,可不要耽误了副帮主的大事呀。”
沐时虚弱地回应道:“寻找失船本是小可之责,然而小可这身体……所幸这位谢公子是小可的朋友,愿意帮忙,小可也只有将这副重担托付给他了。子枫,这位是我漕帮青州舵主刑方刑大哥。”
“大哥之名,刑方不敢当!”刑方摆手打断了沐时的话,看得陆言脸上不悦。他似乎毫无知觉,倨傲地走到众人身边,“你们几个娃娃,可有什么线索吗?”
“还没有……”谢子枫正要回答,却被王慕秋抢过话头。只见他不卑不亢地回道:“有或者没有,只有沐帮主可以知晓,刑舵主未免越俎代庖了吧?”
“呵呵!”刑方回到座位上,冷笑道,“我看是你们毫无头绪,心里发虚了吧!”
他对着虚空一拱手,肃然说道:“沐副帮主,秦帮主的信里说得清清楚楚,宇文丞相已经发下话来,漕船之事不必深究,我等当务之急是加紧筹备粮食,尽快将其送进行宫,将功抵罪。你不去收集粮食,却死死咬着漕船不放,难道是要违抗帮主的钧令不成?”
沐时还未说话,陆言却拍桌而起,怒喝道:“秦帮主远在江都,这里一切皆由阿时做主,哪里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秦帮主的心思,我漕帮上下谁个不知?不就是投靠宇文老贼,做他的走狗么?你愿意做便做,没人拦你!”
“你!”刑方毫不示弱,亢声说道,“我漕帮乃朝廷钦封,自当遵从朝廷调度。听从丞相之命,何错之有?朝廷命我漕帮火速调粮,你却躲在这里毫无作为,是想学那不自量力的王薄老儿,与天兵抗衡不成?”
王慕秋脸色立马阴了下来,嗤笑道:“王薄老头是自不量力,然而他只凭着八千汉子便可撼动青州。听闻贵帮上下好汉已逾万人,怎地却没有一个带把的?”
“你!怎可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刑方脸色阴沉,拱手对沐时说道,“副帮主,这就是你请来的客人?此人放浪形骸,目无王法,我漕帮之事绝不容他插手!”
王慕秋脸色一变,立即便要甩袖走人,却听沐时轻喘着说道:“刑大哥,你也是我帮元老了。十年前漕帮初创之时,可没少做目无王法的事情……”他闭上眼,陷入回忆之中,“我漕帮虽然被天子封为天下第一大帮,然而十年来行走江湖,一直以‘义’当先,何时成了朝廷的顺吏了?”
王慕秋轻叹道:“想不到这副帮主倒有些血性。我本想借故避开他们帮内争斗的,现在倒想帮他一帮了。”原来谢子枫与李玥昨夜回去得太晚,并没有将夜谈之事告诉其他人,故而王慕秋方才假借发怒,是想趁势退出漕帮内讧这滩浑水,谁知却被沐时的一番言辞打动。
“副帮主也知道漕帮以‘义’为立身之本,那么就要遵从帮主之命。调查之事,请立即停下。筹备粮食才是当务之急!”刑方脸色一缓,换了一副口吻谆谆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