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一场赌约变成了认亲会,众人只觉人生之多变莫过于此了。王冉虽然年幼,又是个女孩子,然而骨子里的倔强与任性是怎么也遮掩不住的。没过片刻,她便恢复了本性,大大咧咧地坐在胡椅上,眺视着王慕秋说道:“三哥,你们这次到东平,真的是为了帮漕帮查案子来的吗?”
“你一个女孩子家,管这些事情作什么?”王慕秋与王冉多年未年,一见面就端起兄长的架子,“小时候野,长大了还不消停会?”
“哎呀,本来是想告诉你们一些内幕的……”王冉轻轻地摩挲着手中的印鉴,“谁知三哥却不领情。时辰也不早了,咱要回去困觉。”
“那个,表妹,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就告诉我们吧!”谢子枫期期艾艾地叫了一声表妹,心里又是窃喜又是忐忑。虽然与这位方才认下的表妹并不相熟,然而他早已领教过这位的行事做派。自己表现的这么熟络,会不会被她奚落?
果然,王冉脆生生地喊了声“枫哥哥”,挑起一条秀眉,轻笑道:“表哥想要知道,妹妹自然是知无不言的。不过就怕我三哥他嫌我多管闲事,打咱们俩的屁股。”
谢子枫从王冉口中听到“屁股”二字,脸色一红,讷讷不知所措,却听王慕秋轻骂道:“王微微,你想说就说,别欺负我枫弟老实。”
王冉从王慕秋的话里听出了对谢子枫的维护之意,眼圈忽然就红了。她对着谢子枫翻了个白眼,轻哼一声缩回椅子里,再也不看谢子枫一眼。我被她讨厌了?谢子枫哂笑一声,小姑娘的想法本就难琢磨,他想了想就释然了。
“唔,漕船这件事情,其实咱也没弄明白,好像很复杂,牵扯到很多人的样子。”众人热切地等着听王冉的情报,谁知开头就来了这么一句,不由心生失望。然而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王冉歪着脑袋又说道:“不过粮食的去向咱是知道的。”
这话一出,众人脸色皆变。谢子枫反应最快,促声问道:“表妹,粮食去了哪里?”
王冉仿佛没有听到谢子枫的问话一样,自顾自地说道:“带你们去找粮食可以,但是你们不能把劫粮食的人告诉漕帮。”
“怎么,四叔老了老了,胆子也变小了?”王慕秋故意用言语相激。王冉果然忍不住,大声说道:“这事儿和爹爹一点关系也没有,都是坏四哥做的!他劫了粮食,又把船开回庄里,却要爹爹替他处理善后。你们这些做哥哥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那是自然,哥哥不坏,妹妹不爱嘛!”王慕秋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有些得意忘形,居然在亲妹妹面前说起俏皮话儿。王冉眸光一黯,一抹失望转瞬即逝,“三哥,你变了……”
“我没变,是你长大了。”王慕秋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当你走进这个叫做江湖的世界时,周围的一切都会随之而变。”王慕秋这话似是给王冉说的,又像是给谢子枫说的,听得少年心头一酸。
的确,如果自己没有遇到妖兽,没有催动道术,恐怕现在看到的王慕秋,仍然是那个在代海寺偷西瓜逃晚课的小和尚吧?然而正是因为自己踏入了这个世界,才能了解到真正的王慕秋是什么样子。还有李怡、李玥、魏刀儿、苏烈,这些新结识的朋友,不也是在自己踏入这个世界后才认识的吗?
你注定是属于这个世界的。谁能想到,王慕秋在代海寺里的戏言居然一语成谶。
谢子枫思索的时候,其他人也若有所思。即便是最为好动的秋决明,也静静地坐在桌旁,眼眸中映着桌上的烛火,不知在想些什么。
“三哥……”王冉有些受不了这种凝重的气氛,怯怯地问道,“你真要把四哥交给漕帮吗?”
“纶弟他没有这个能耐。”王慕秋轻喟道,“我是看着他长大的。他好高骛远,眼高手低,劫船这等精细活儿,他干不来。你老实告诉我,劫船的究竟是谁?”
“粮食就是被四哥运上梁山的!”王冉有些慌乱地坚持道,“不信咱带你们上山,一问便知。”
“王微微,愚兄可是从你光溜溜离了娘胎起就看着你的。”王慕秋站在王冉背后,随意地把手放在她的肩上,“你在林子里说过的话,是谁教你的,嗯?”
“是……是咱姐姐姐夫闲聊时说起的,他们说漕船这事背后隐藏着好几家势力,连朝廷最大的官儿,叫宇文什么的都插手了。咱那时候还不知道三哥你的身份,见你们落到四哥手里,就好心提醒你们一句。”王冉说着说着来了气,指着目光迷离的秋决明说道,“要不是咱故意放水,仅凭这家伙那半吊子功夫,能从咱这里偷到解药?”
秋决明神情虽然涣散,但是听得却是一清二楚,露齿笑道:“小微微窃术实在高明,不过下次偷锦囊的时候,记得看清楚锦囊里的东西哟。”
“谁,谁用你教!”王冉嗔怒道,“小微微也是你能叫的?咱叫王冉,王冉!”
“哦知道了,小微微!”
“你!……”王冉有些无语地转过头来,恰好看到了谢子枫脸上的笑意,怒意更盛,“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啊!”
这话太过彪悍,跳脱如李大小姐者,也说不出口。可怜谢子枫是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只得低下头去。
“是骆寒和他的夫人吗?”王慕秋沉思半晌,忽然问道,“他的夫人也是王家的人?姓甚名谁?”
“姐姐她……”王冉似乎有些犹豫,“她是爹爹收养的义女。”
“哦,原来是个工具……”王慕秋哂笑一声,“用一个义女换来朝廷和东平郡守府的支持,四叔这桩买卖做得不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