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舸上的桨手高声喧哗,听得王冉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谢子枫从王绛的姓氏中隐约猜到这青年有可能也是王家的人,但是此时听来,这帮王姓子弟似乎和茯苓庄不太对路。
王绛只是占占口头上的便宜,并没有真心想要从谢子枫他们身上抢些酒钱。他嗤笑一声,转身就要开船。然而他却低估了王冉的倔强,只见少女从胸前摸出王慕秋的那枚印鉴砸出去,咬牙说道:“这个东西,绛哥哥觉得能值几个钱?”
青年本是一副戏谑之色,然而看清楚印鉴上的那个“绍”字后,面色忽然一变。他猛地丢下手中摇橹,一把抓住王冉,眼色泛红:“这,这印鉴是哪儿来的?是张须陀那个狗贼给你的吗?”
小船没了舵手,顿时在河心打起了转转。那群桨手见小船左晃右摆,急忙把走舸靠在小船边上,帮它稳定住身形。其中一个年岁不大的少年打趣道:“绛哥儿,三小姐可是你从妹,这定情信物万万不能收啊!”
两个当事人却丝毫没有半分戏谑。王冉忍着肩头传来的剧痛,看着王绛那痛苦的神色,心里不知是得意还是哀悯。
“我三哥足智多谋,怎会落到朝廷手中?这印鉴就是他交给我的!”少女提起王慕秋,一副眉飞色舞的样子,这种发自内心的敬慕,看得谢子枫心头一动。
“要是有人能这样想着我,敬着我,护着我,小爷这辈子也知足了。”谢子枫正分神间,却听王绛惊喜道:“三哥他还活着?他没有死?哈哈哈!兄弟们,你们听见没?我三哥他没有死!我就知道,区区一个张须陀,是捉不到他的!”
“三哥,三哥是谁?”方才那个少年犹自茫然,却听身边一个稍长的青年欢叫道,“真的吗?小五,你不会是天天念叨着绍哥儿,念叨魔怔了吧?”
王绛也不废话,直接把印鉴往走舸上一抛,顿时被一个桨手接住。他死死地盯着印鉴看了一会,忽然失声哭道:“是三哥……是他。他果然没有死……原来三叔说的都是真的!”
“我那老不死的爹爹……”王绛叹了口气,眼睛也有些湿润,“他等这个消息,已经等了足足五年了……”
在知道王慕秋还活着的消息后,所有人神色都变得激动起来。就连王绛,也放下了对王冉的疏远,兴高采烈地摇着船橹,高声唱到:“芦苇这边是故乡,芦苇那边是汪洋。隔山隔水遥相望,牧童相和在远方。”
一众桨手齐声应和着催动走舸,两只船儿如飞梭一般,直往山脚下的码头而去。
“唔,这首歌儿倒是曲由心生,虽然五音不准,但是总算有了那么一点味道。”秋决明依旧慵懒地平躺在船里,不过脸上却露出了一丝赞许。
“表妹,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个是从兄妹的话,梁山上那位岂不是你的亲伯伯?”谢子枫忍不住插言问道。
王冉心情不错,点头笑道:“对呀!要不然,我四哥怎会平白无故把粮食送上山?这山寨的主人,就是我家三伯呀!”
“咳咳,微微。三哥他在哪里?他知道我爹爹和你爹爹的事情了吗?”借着高扬的歌声,王绛有些扭捏地唤起了王冉的乳名。
“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不过他以三哥的智谋,早就猜到了吧?”王冉说到这里,脸上忽然浮起一丝阴霾,“绛哥哥,三哥他去了郡守府,我怕他会遇到姐姐……”
“什么?!”王绛脸色一变,“他知道轩儿姐的身份了吗?”
“还没有……”王冉担忧道,“姐姐她不让我说的。你说三哥要是知道我爹爹把轩儿姐嫁到郡守府,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哼,你去问你爹爹吧!”王绛掩饰不住心头的怒意,“他做的孽,他自己看着办!”
说完这句,王绛的好心情荡然无存,他在众船手异样的眼光中狠命地摇着船橹,小船儿飞一般地划过湖面,停到了八角凉亭旁的一处码头上。
“你带着客人上山去找我爹爹吧。”王绛跳上走舸,摆手示意桨手开船,“你要是心里实在不安,就问问我爹。或许他能出点主意。”
走舸瞬间开出一箭之地,桨手们似乎感知到王绛的心情,大气都不敢出。方才还热闹欢畅的水泊又复归于平静,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过。
谢子枫轻轻唤醒李玥,纵身跳下船来。他一面贪恋着脚踏实地的感觉,一面眺目而望。只见一座古朴的亭子矗立在前面几十步处。亭上悬着一个紫檀木做的匾额,上书三个大字——断金亭。
“湖光空溟掩尘喧,水路尽处是梁山。”谢子枫勉强压下心头如麻的思绪,朗声问道,“表妹,这里就是梁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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