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蒯衡见任逍走到他身前,眉眼里闪过一丝狠厉,疾呼道,“任老下场赐教,也是晚辈之幸!请接招罢!”
趁任逍还没反应过来,蒯衡持笔的右手往上一提,做出落笔的姿势,猛地向任逍胸前点下。他这招名为“落笔式”,出自襄阳蒯家的绝学“荆湖笔”。他手中的笔也不是一般的笔,笔毫是精钢拉成的细丝,擦之皮破,碰之入肉。
任逍哪里会想到蒯衡居然不宣而战,幸亏他见多识广,认得这套笔法,不然方才那一下,足可让他命丧当场。然而他虽然及时闪避,躲开了这一击,笔毫却扫在了右臂上,刷出一道道血痕来。任逍主修水系灵力,因此急忙催动灵力想要修复创口。然而蒯衡主修金灵之力,加持在钢丝笔毫上,威力翻番。任逍虽然勉强止住了血,但是整个左臂酸疼无比,肌肉不断颤抖。
“得罪了!”蒯衡脸上丝毫没有偷袭的愧疚感,反而露出得意之色来,只见他欺身上前,“提笔式”“钩笔式”一招招使了出来,金灵之力在笔下蔓延,甚至随着笔锋划出一道道肉眼可见的金痕出来。
“蒯衡!卑鄙小人!”陆言大叫一声,提着船桨就要上前助战。正在这时,却听任逍喘息着说道:“陆舵主且退下,老朽,老朽还能应付得了。”
沐时心里担心任逍的安全,右手在袖中悄悄捏了一个虚空藏菩萨印,准备一待情况不对就出手。然而他右手刚做出动作,一道灵力已经将他牢牢罩住。这股灵力与之前破了自己心境的灵力如初一辙,他凝神幻视四周,终于将目光锁定在看似漫不经心的襦裙女子水萍身上。只见她双手貌似无意转动,却暗含一种手法。这股神秘的灵力就是从她的指尖传出来的。这股灵力十分隐秘,恰好可以克制密宗心法。因此场中众人除了沐时,竟然无一人能察觉到水萍身上的异常。
任逍这边一边退,一边问道:“蒯舵主,老朽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愁,为何要致老朽于死地?”
蒯衡双目泛起贪婪之色,压低声音说道:“任老,面对帮主大位,任谁都会动心。蒯衡本就是俗人一个,怎能不竭尽全力?你若让我赢了这局,等蒯某坐上帮主宝座,定封你为副帮主,如何?”
“你也想做帮主?”任逍又往后退了一步,“真是痴心妄想!”
“既然如此,就休怪晚辈不客气了!”蒯衡大喝一声,笔毫忽然散开如花,朝任逍逼了过去。任逍此时正好退到柱子旁,再无可避。众人都有些不忍再看,然而异变突生。任逍忽然双腿夹着柱子,几步就攀到了屋檐之上。只见他手持胡琴,慨然说道:“蒯舵主,你修习这荆湖笔也有二十多年了吧?怎么还没有领悟荆湖笔真正的境界呢?‘笔落惊风雨’,你这笔法空有其形而无其神,无非是仗着那根特殊的巨笔罢了。老朽不才,有一首潇湘夜曲,请蒯舵主赏鉴。”
任逍右手扶着胡琴,左手拉动琴弦,一首南国小调响彻整个大厅。胡琴声忽高忽低,忽紧忽慢,如泣如诉,如怨如慕。众人的心神都为这奇妙的韵律而牵引,仿佛身处荆湖之地,听着雨打梧桐之声,心中愁肠百结。众人尚且如此,蒯衡直接对着任逍,感受更为深刻。
他只觉得自己回到了襄阳老家,站在汉水岸边,任凭风雨吹打却不能动。渐渐地,汉水高涨,淹没了他的脚,淹没了他的膝,淹没了他的胸,淹没了他的鼻……他觉得自己呼吸困难,脑子就要炸开一样。旁观众人这时也发现蒯衡脖颈绷紧,满脸涨红,疯一样地挥动着手中之笔。
任逍看着蒯衡的模样,心中一叹。然而就在这时,一道灵力暗中飞来,正好打在他受伤的右臂上。这一击使得创口重新迸裂,鲜血又不受控制地渗了出来。任逍咬紧牙关,决定将这首潇湘夜雨弹完。然而右臂毕竟遭受重创,此时每按下一个音节,伤口便又裂开一分。不多时,血液已经浸湿了整个衣袖,甚至从屋檐上滴了下来。
任逍正攀坐在沐时头顶,血液甫一落下,沐时便知不好,急忙伸手叫道:“蒯舵主,你胜了!任叔,不要再弹了!”
任逍暗叹一声,又有些释然,正准备从柱子上跳下来。然而就在这时,只听水萍幽幽叹道:“蒯舵主,你与任老都是荆湖人氏,现在如此狼狈,还有面目见家乡父老么?”
蒯衡刚得了自由,并无斗志。然而被水萍这么一说,只觉心里涌起一股血气。他怪叫一声,将手中巨笔掷向正要落地的任逍。
钢丝做成的笔毫,如千万根钢针,刺进了任逍的胸膛。任逍连叫都没叫出来,就已倒地不起,只有手中的胡琴在落地时,发出“哐当”一声。
胡琴已碎,琴曲断绝。沐时的目光直直地射向闲坐在对面的水萍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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