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势已经糜烂至斯,就连谢子枫也被修罗变所惑,只有秋决明依然灵台清明。然而他的处境也很不妙,越来越多的人向他这边聚过来,小胖子王绪更是摩拳擦掌,走在最前面。秋决明苦笑道:“非攻,非攻,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吶!”他嘴上叫苦,双手动作却丝毫不停。只见墨气氤氲,向他身周弥散,墨气所到之处,修为浅的人直接栽倒,修为稍深的人身形也为之一滞。
秋决明却并不满意,反而叹气道:“只怪平时贪图歌赋,怠慢了本门术法。”他抬眼朝谢子枫那边望去,只见谢子枫正和沐时周旋,骆夫人以手撑地,似乎想要站起来。到了这个时候,秋决明反而定下心来,捡起陆言身边那半截船桨,把它当做防身兵器来用。然而没有土灵之力加持的船桨,也不过是一根普通的木棒而已,没几下就被那些人手中的利刃砍得伤痕累累。
“我堂堂墨门弟子,若是因为杀意而坠入阿修罗道,岂不给门派抹黑?”秋决明自嘲道,“不如趁我还有力气,自我了结了罢。”秋决明一想到这里,毫不犹豫地反转棍子,朝自己的天灵盖砸下。然而未等棍子砸实,空中的绿球忽然消失不见,满厅绿光也尽数收敛。整个大厅忽然变回最开始的样子,厅内昏灯毕剥作响,门外雨声犀利不止。冷风自大门处吹进来,方才还拼的你死我活的一屋人,被风一吹,齐齐打了个冷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的表情千奇百怪。
“我们这是怎么了?”“哎哟好痛,这一刀是哪个混蛋砍的?”“好啊老马,平日里不声不吭,下起手来毫不留情呀!”
秋决明趁此机会,抱头从人群中穿过,径自来到谢子枫旁边。眼中是一副奇怪的场景,只见谢子枫一脸疑惑地站在沐时身边,右胸上隐有血渍渗出。沐时盘坐在地,低着头颅,仿佛圆寂的高僧一样。秋决明揉揉眼睛,又数了数眼前的人数,惊呼道:“骆夫人呢?她在哪里?”
谢子枫似是傻了,等秋决明问了第二遍才反应过来,答道:“好像是被一个人救走了,不过我方才神思不属,并没有看清来人的长相。”谢子枫沉思了片刻,忽然叫道:“噢呀不好!沐兄方才吃了我一拳,不会有事吧?”他转身见到沐时的样子,惊呼道:“沐兄,沐兄,你可不能死啊!决明兄,怎么办,我方才情急之下,拳风中带上了破军罡风,沐兄他不会……”
秋决明见谢子枫的表情不似作伪,心里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心道:“你果然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懵懂小子。”他拍着谢子枫的肩旁道:“你跟着在下也有这么多天了,怎么江湖见识一点也没长进呢?沐兄身上的气息,你就一点也感知不到?”
谢子枫听他言语里透着轻松,这才放下心来:“我哪里会感知什么气息,你们又没人教我。”秋决明讶然道:“御气术的要旨就是感知气息。你若感知不到气息,怎么能御气?”谢子枫道:“我只要心中默想,灵气自然就来了,从来没用过什么感知的手段。”秋决明更是讶然:“这种御气的法门,在下还是第一次听说。还有,你方才使的是儒门的浩然之气吧?是跟哪位夫子学的?”谢子枫苦笑道:“我这样的人,哪儿有福分学到儒门的正宗术法。我这浩然之气,只是一个赝品。”
秋决明还想再问,却听沐时低声说道:“子枫,今日之事多谢你了。”说着,站起身来,对着谢子枫躬身一揖。谢子枫急忙摆手道:“沐兄,如果不是我横插一杠,你也不会中了妖……她的道。”他本想学其他人叫骆夫人“妖女”,转念想到骆夫人的身份,只得用一个“她”含糊带过。沐时走到谢子枫身前,运气替他止住伤口处的血,歉声道:“小可心境失守,居然伤了贤弟,真是罪过。”
秋决明见他二人互相道歉,急忙问道:“你们明明都中了骆夫人的‘此物最相思’,怎么突然就破了她的术法呢?”谢子枫道:“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当时心乱如麻,出拳杂乱无章,依稀记得打中了骆夫人。她只惊叫了一声‘北’,就被一个男子带走了。这时沐兄又攻了过来,我一时情急,出拳带上了‘破军罡风’。幸亏沐兄修为精深,不然我就要追悔莫及了。”
沐时摆手道:“小可当时已堕入阿修罗道,入目尽是杀戮景象,心中只剩无边杀意。正在这时,小可眼前忽然幻出师父的模样。在幻境里,师父口诵佛法,提着一串念珠向我打来,我吃痛之下,倏然而醒,才发现是被子枫打在身上。”说道这里,他忽然瞟到谢子枫手腕上的念珠,讶然道:“幻境中的那串念珠,竟然同子枫手上这串一模一样。”
谢子枫褪下念珠,笑道:“念珠啊念珠,你可立了大功了!”他翻看着道衍方丈送给自己的这串念珠,忽然叫道:“你们看,这里刻着一个‘北’字!”
秋决明心思一动,问道:“你说骆夫人口中的‘北’字,说的会不会就是子枫的这串念珠?”
“这念珠莫非是什么宝贝?”谢子枫举着念珠看了一会,颓然道,“怎么看都只是一串破念珠,拿去当铺也换不了几个钱。”
沐时笑道:“无论如何,这也是佛门法器,贤弟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