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这些这些帮众齐呼沐时的名字,蒯衡急忙离席对沐时深施一礼,大声说道:“放眼漕帮上下,沐副帮主的修为与人品,都在我等之上。昨夜更是力敌妖女,保住我等兄弟。蒯某愿意推举沐副帮主继任漕帮第三任帮主,从此洗心革面,为我帮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蒯衡这话说得慷慨激昂,大有武侯遗风。不过听在谢子枫等人耳中,只觉好笑。就连沐时也只是礼貌地回施一礼,谦让道:“帮中英豪,多有在小可之上者,蒯舵主过誉了。”蒯衡闻言一愣,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好垂手立在沐时身侧,倒似沐时的跟班一样。
陆言今日一反常态,并没有大声咋呼,反而细声说道:“老蒯的为人,我是看不起的。不过他话里的意思,老陆并无异议。”他这话半文半白,听得谢子枫忍俊不禁,侧身问秋决明道:“陆大哥今日怎么学起文士来了?”秋决明轻声笑道:“是沐兄诓他,说他身上余毒未清,不可急躁,不可动怒。你且看他的额头的汗,憋得够难受了。”谢子枫哑然而笑,忽然想起在郓城客栈遇到的褚遂良,心想:“若是下次遇到褚兄,我也用这一招骗他好了,省得他总是唠唠叨叨。不过,他现在已经到了荥阳了吧?也不知他是否见到了道衍爷爷,有没有向儒门回报消息。”
正思量间,却听水萍轻声说道:“小妹从江南来时,爹爹曾有交待,义利大会上的事,一切都听任叔的。任叔若是不在,就听沐大哥的。沐大哥,爹爹一向看不惯秦帮主的为人,常对小妹说,当初若是推举沐大哥为帮主,漕帮也不会落到今天的地步。如今我帮深陷危难,帮主一职不是权柄,而是重担,还请沐大哥莫要推辞!”
“水萍妹子在江南呆了几年,说话是越发好听啦。”陆言细声细语道,“阿时,你倒是说句话呀。”
沐时沉思片刻,正色说道:“水萍妹子说的极是,这帮主一职并不是权柄,而是重担。既然如此,小可就当仁不让了。一俟帮中情形好转,小可自当交出帮主之位,另选贤明。”
底下的帮众听到沐时答应做帮主,顿时欢呼雀跃。蒯衡讪笑道:“帮主英姿勃发,正好带领我漕帮前行,这辞让之事就不要再提了吧。”沐时摇头道:“小可此言出自肺腑。小可从小蒙恩师点化,又被授予一身佛门法术,这二十余年来,日夜思慕师父,心向往之。此番若不是我漕帮遭遇此劫,小可恐怕已云游寻师去了。不过小可只要做一天帮主,就会为我帮竭尽心力,兄弟们不用担心。”他扬起手臂大呼道:“我沐时,生是漕帮之人,死亦是漕帮之鬼。愿漕帮先辈的英烈,护佑我帮,渡过此劫!”
“先辈英烈,护佑我帮!”众人挥动手中兵器,齐声呼喝,列席的外客们纷纷侧目沉思。秋决明轻叹道:“漕帮有此心志,何愁不兴?”谢子枫点头道:“还记得我们在清水河与沐兄相遇之时吗?”秋决明道:“自然记得,他那时被灰衣人用暗器所伤,在下在树上看得可是一清二楚。”
谢子枫道:“那时他虽然被人偷袭,然而与陆大哥说话时,神色淡泊,言语清晰,我那时就觉得他心志坚毅,并非常人。我离开濮阳时,有位好友托我将一封书信转给一位沐姓之人。我原本还在疑惑,东平郡里沐姓之人何其多,如何能找到那人。然而在见到沐兄之时,我瞬间明白那位好友为何会如此笃定我能找到收信人了。他的见识,他的气度,在东平郡绝找不到第二个人。”
秋决明哈哈笑道:“幸亏在下是琅琊郡人,不然就要成第二了,这对天下第一的秋决明来说,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谢子枫摇头叹道:“我谢子枫何其幸哉,离开家乡后,能够结识你们这些好友,又得到前辈们的指点。想想我当初还抱着老死荥阳的打算,真是肤浅之至啊。”
两人在这里说这话,沐时则在主座上安排了一些人事。陆言移任青州分舵舵主,水靖继续留任扬州分舵,并且兼领豫州分舵。蒯衡移任冀州分舵副舵主,暂摄舵主事。空出来的东平分舵舵主,则由之前替谢子枫他们赶车的老马暂领。众人这才知道,老马全名叫做马援,与东汉时的伏波将军同名。他并不是众人想的只是个赶车人,而是陆言的副手,在东平分舵威望极高。
马援也不矫揉,朗声笑道:“我家周儿总问我,爹爹明明年纪比陆叔叔大,怎么官儿却没陆叔叔高呢。这下可以回家向儿子炫耀了!”厅中众人轰然而笑,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有人大胆叫道:“老马,你儿子马周虽然还小,不过书念得比你好,将来做的官儿一定比你大。”老马笑道:“管它大的小的,只要不是隋朝的官儿就行!”
漕帮是皇帝杨广御笔亲封的“天下第一大帮”,一直对朝廷心存感激。但是经过昨晚之事,众人对朝廷的好感荡然无存。马援看似无意的一句话,倒是引来众人一片附和。之前那人又壮着胆问沐时道:“帮主,我们逼走了宇文家的公子,与朝廷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今后我帮何去何从,还请帮主给兄弟们指条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