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他始终拿不定主意,只好自行分兵而去。秋决明与商秩带着墨门弟子直奔观水崖,李怡和刘瑾恬则与鬼谷弟子一道往石洞而去。谢子枫站在原地,双腿似乎灌了铅一般,怎么迈也迈不动。眼睁睁地看着众人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内,他叹了一口气,自嘲道:“小爷平生最怕选择,这下好了,两边都不要我了。”心里却急速思索着盛师彦布下的这个困局的目的。
对于他来说,李靖和秋泽同样重要。李靖传他坠星术,又为他在青州奔波;秋泽教他参合气,更率本门弟子前往荥阳救急。这两人无论哪个有事,他的心里都不会好受。然而此时此刻,他却真的不知道该救哪一个了。
正在这时,耳畔忽然响起一声叹息。他起初以为是自己过于纠结以致产生幻听,然而没过多久,那叹息又一次在耳畔响起。这一次却换了一个方位。谢子枫心中一凛,大声道:“是谁无故叹气?”想了想,悚然惊问道:“盛师彦,是你吗?”那声音停了下来,似乎对他有所不满。谢子枫等了半晌也没有回音,心里嘀咕不已,想着先离开这里再做打算。还没迈出脚步,叹气声又起。这一次他听得清清楚楚,那声音似是在讥笑他拿捏不定。
谢子枫心里窝了一肚子火气,也不理这无影无踪的声音,只是闷头往谷中赶。刚转过一块大石,却见石头上盘膝坐着一个老汉。那老汉斗带斗笠,脚踩竹笈,手中提着一根鱼竿。他一竿子打在谢子枫的脑袋顶上,嘻哈道:“小公子,山高路远,池浅坑深,你要往何处去啊?”谢子枫拨开鱼线,略带愤怒地冲着老汉叫道:“小爷要去救人,没功夫与你闲聊。”
老汉嘿然一笑,只拿着鱼竿在他四周乱点,无论谢子枫如何闪避,都被鱼竿拦住去路,不得前行一步。谢子枫心里“咯噔”一声,知道遇到了高人。他停下脚步,拱手问道:“小子急着救人,无意间得罪了老丈,还望多多恕罪。等小子办完大事,再来向老丈赔礼道歉。”那老汉悠然道:“老夫观察你很久了。你说你急着救人,可是老夫方才见你长吁短叹,任由你的朋友离去而无动于衷。这可不是救人的样子。老夫看你的朋友们匆匆过去,他们对你可是十分失望啊。”
谢子枫心里黯然,勉强笑道:“老丈教训的是。”老汉问道:“看你现在火急火燎,一副赶去投胎的模样,想必是拿定主意了?”谢子枫咬了咬牙,将心头的迷惘压了起来,拱手道:“是。”老汉玩弄着手中鱼竿,问道:“且让老夫猜一猜。李靖是你的恩师,又是你那小女朋友李怡的爹爹,你是要去救他了?”未等谢子枫回答,却摇头道:“可是秋聚水已经与人拼斗了一天一夜,灵力眼看就要耗尽,他的处境要比李靖危险得多啊。你且看这漫天风雪,雪停之时,便是秋聚水殒命之时。”谢子枫心里骇然,脱口道:“晚辈要去救秋伯伯!”老汉叹了一口气,问道:“你确定?老夫听说李靖道术根基浅薄,翼火蛇又是朱雀七宿中道术修为最高者,一手火系道术使得出神入化。以李靖的本事,落败也是弹指之间啊。”
谢子枫被他说得心里发毛,“噗通”一声跪下,大声道:“前辈急公好义,晚辈恳请前辈出手相助。”老汉见他说跪下就跪下,神情真挚不带一丝虚假,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提起鱼竿,道:“其实不用你求,老夫也要出手救你的师长。”谢子枫于绝望中捕捉到一丝亮光,促声问道:“前辈所说是真是假?”老汉纵身从大石上跳下,伸手扶起谢子枫,微笑道:“老夫所言,是真也是假。”说着反握住谢子枫的手,飞身跃上大石,遥指着鬼谷深处说道:“你肯留下来听老夫劝告,他们两人便不会有恙。你的那些朋友实在太急,各自心思有不尽相同,他们此去恐怕凶多吉少。”
谢子枫惊道:“老丈此言何解?”老汉道:“此地到观水崖,一路上尽是鬼谷的机关阵法。你那些墨门的朋友不通阵法,恐怕寸步难行。而观水崖底虽无机关,但是道路崎岖难行,又有朱雀七宿中虽强悍的翼火蛇坐镇,那两个小姑娘带着鬼谷弟子分明是送死去了。”谢子枫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冷汗大滴大滴地从额头上渗出,他抓住老汉的手,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老汉眼中露出一丝惋惜,道:“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老夫力劝无果,也是无可奈何。若是他们放下门户之见,合力一处,反而能救出其中一人。然而如此贸然分兵,却是一个也救不下了。”谢子枫脑海上迸射出一道亮光,蓦然大叫道:“原来如此!所谓的选择,居然是这样的!可是我不甘心,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了吗?”老汉见谢子枫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叹气道:“踟蹰不前,乃是兵家大忌。李靖就没有教过你兵法吗?一切选择,皆由心生。心若坚定,便不会被选择绊住脚步。”谢子枫喃喃道:“相由心生,是这样吗……”老汉点点头,忽然变色喝道:“既然明白了,还不回去?!”说着提起鱼竿,一竿将谢子枫打落石下。谢子枫猝不及防,惊叫道:“前辈!前辈!”只觉眼前一黑一明,转眼又回到了方才与众人分开的地方。
他心里浮起一丝迷惘,耳畔却传来刘瑾恬如连珠炮般的声音:“还磨蹭什么啊?再纠结下去,秋泽和李师叔两个一个也救不了了!”谢子枫心头一震,抬头一看,发现众人都围在自己身边争论不休。
“一切选择皆由心生……”谢子枫心里默念着这句话,眸光逐渐地明亮起来:他已经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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