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八方来贺(下)
朝廷派了张说前来,第一是要求归还战俘,物资送完了,战俘要送回去。这是一个很繁锁的工作,对核名单,还有士兵的籍贯,原来的归属军队,受伤情况,等等,因此带了许多人前来。第二个就是各州的官员,也来到灵州,最早一批不是这些官员,是从临州到凉州的商道征税官员。损失了这么多,虱子虽小,也是一块肉。
并不仅仅是这些,这些官员来到二十三州后,工作如何处理,不能当真吃闲饭,尽管没有主动权,为了好看一点,也要适当地参与进去,实际上这也是原来的宗旨,张说等人的主意,不能让西北独立出去,要用这些细节的环节,继续将它与朝廷绑捆在一起。这份参与正起着一些扭带的作用,尽管这个作用,不值得一提。还有,这些官员的薪水发放,摆明了说。如果不贪污,实际上官员的生活过得会很贫穷。
可现在大权在王画手中掌握,这些官员没有财政权,到哪里贪污?因此在额定的官饷上,能不能做适当的一些补助?
但这个问题,不能摆在桌面上谈,甚至当初谈判时都没有交谈,现在物资也送来了,朝廷开始勒紧裤腰带过日子,连几位公主的新府邸都开始停下来不修了,也到了谈判的时候,不然这些官员准得找理由重新回去。
另外还有一件事,那就是马场,这同样要核对,原来的战马也就算了,许多战马受伤或者作战中击毙,王画答应过补偿。并且这批战马既然抽了出去,都是优秀的战马,不能让王画滥竽充数,因此要一一核对后重新打上官印。另外还有马场,在地图上划了一下,也要实际测量。现在连长安城的小孩子都知道王画在二十三州返牧为耕,不能用次等的牧场充数。
最后才是贺禧。
李显也送了一件礼物,鸳鸯春浴图镶合卺莲白玉圭。
做工十分精湛,不能不说王画带来的蝴蝶效应,如果前几年,整个唐朝根本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作品。
就着材料,阳刻出一幅鸳鸯戏水图,边上还有小桥流水,几朵刚刚绽放的桃花,图案阳刻出来后,将阴面生生磨平,这样一幅图案极具立体感,展现在玉圭上。下面还镶嵌着金莲,几朵莲叶新近绽放,就象春天新长出来嫩荷叶一样。
作品不错,可这个玉器本身就是一个bug。
在玉器中,玉圭占着一个极重要的地位。
它是古代帝王诸候贵族大臣,在朝聘祭祀丧葬时所用的礼器,形状下面一个长方形,一头是一个三角形。但象王画与王涵这场婚礼上,什么礼物能送,这个礼物送得不适合。
边上还阴刻了一行小诗:
旻天疾威,天笃降丧。瘨我饥馑,民卒流亡。我居圉卒荒。
天降罪罟,蟊贼内讧。昏椓靡共,溃溃回遹,实靖夷我邦。
皋皋訿訿,曾不知其玷。兢兢业业,孔填不宁,我位孔贬。
如彼岁旱,草不溃茂,如彼栖苴。我相此邦,无不溃止。
维昔之富不如时,维今之疚不如兹。彼疏斯粺,胡不自替?职兄斯引。
池之竭矣,不云自频。泉之竭矣,不云自中。溥斯害矣,职兄斯弘,不烖我躬。
昔先王受命,有如召公,日辟国百里,今也日蹙国百里。於乎哀哉维今之人,不尚有旧
张说看着王画问道:“王总管,看到这首诗有何感想?”
从一开始交谈到现在,张说都没有给王画好脸色,长安城头上那几十炮将他心打冷掉了。
这首诗出自《大雅》里面的《召旻》,讽刺周幽王任用小人,国家民不聊生的。
李显用在这里,一是向王画坦白自责,但还有另外一层意思,我现在想振奋了,可是我位孔贬,这个孔贬不是他现在地位只是一个小人物,而是说他有心无力。但我现在醒悟过来,可到哪里打一个召公来呢?
再加上这个玉圭,分明就是朕错了,你原谅我吧,回来继续做我的召公。大概不好意思,于是用了这一手。确实,抛开他在政治上的昏庸,可是他在上的造诣还是很深的,一些诗文写得也很好。
虽然没有明说,可这个玉圭再加上这首《召旻》,韵味深长,用意凄婉。连让王画责备他的空间都没有留下。
王画看着这首诗,说道:“工艺很高明啊,这么绳头小字,又是雕刻在玉器上,居然钩画森然,隐然有大家风范。这是出自那一位大师之手?”
张说气愤地说道:“你现在很无耻。”
王画听了不生气,反而大笑起来,说道:“张侍郎,无耻好啊,人不要脸,树不要皮,方能无敌天下。当初我怎么不明白这个道理呢,不然我怎么会数番遇险遇刺?张侍郎,我听了你的话,突然想起了秦汉年间的历史,想起了一个词,厚黑。”
张说虽然气得直哆嗦,可也禁不住感到好奇,厚黑是什么东东?
“项羽盖世之雄,但是身死乌江,韩信说过他一句话,叫妇人之仁,匹夫之勇。在鸿门宴上,只要项庄用剑往刘邦脖子上一抹,天下就垂手可得。脸皮不厚也,妇人之仁到了乌江,说不定可以卷土重来,可居然说了一句,籍与江东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过,今无一人生还,纵江东父兄,怜我念我,我何面目见之,纵彼不言,籍独不愧于心乎?自刎于乌江河畔。这是什么英雄?匹夫之勇之哉反观刘邦。项羽问汉王曰:天下匈匈数岁,徒以吾两人耳,愿与汉王挑战决雌雄。汉王笑谢曰:吾宁斗智不斗力。请问笑谢二字从何生出?厚颜无耻如此。与项羽百战百败,反而越战越勇,非大无耻者不能为。追兵在后,为求活命,亲生儿女,孝惠鲁远,他能够追下车去。大业方成,立杀功臣韩信彭越等人,将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这一词语发挥到最高境界。此黑心程度,就是当今皇后都不是彼的对手。所以一扫天下无敌。韩信能受跨下之辱,却不能忘怀刘邦的解衣推食恩惠不能听蒯通的话,结果成了凄惨的烹狗,厚有余,黑不足也。范增见刘邦军坝上秋豪不犯,立即欲置刘邦于死地,心可谓黑也。然而受陈平之计,增大怒而出,疽后背死,实小不忍坏大事,此时刘邦弱小,随便可以攻进去,然而他却忿然求去,搭上一条老命,厚不足也,所以成为历史的败影。”
原来是这个厚黑,然而张说听了却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阿弥陀佛,我怎么听这种妖言的蛊惑。
张说暗自在心中为自己敲警钟,然而王画并没有停下来,他继续说道:“看到外面那一对红色龙种马吗?放在市面上价值大约在五千缗钱。这就是郭元振总管给我的贺礼,但是我前后一共为他补助的物资大约价值近三百万缗钱,还派了近两万人前后对他进行支持。说不定以后还会向我讨要东西。他也没有感到无耻,所以才得到好处,才平定大非川。与他们相比,我还差得太远啊。”
张说忍不住说了一句:“你们都是同一类人。”
事实,无论是王画,还是郭元振,他们与刘邦相比,还是相差太远,无他,厚颜度稍稍不足,黑心度更是不能相比。但有可能是受王画这番话的刺激,张说也放下身架,与王画开始斤斤计较,一点一滴地讨要好处。
到了最后,张说忽然说道:“王总管,你说你不是谋反,那么为什么不将那些火炮技术交给朝廷。”
这是一件划时代的凶器,如果朝廷掌握了它,对国家壮大军事力量将会起到至关重要的贡献。
王画看着张说,心里想到,你真好意思开口的,于是说道:“你说我想谋反,就算我谋反吧。”
一力降十会,到了今天这地步,而且大量紧缺的物资与粮食,一起运到了灵兰各州,王画不求称王称霸,但有力量安全地傲立西北,更不会害怕任何一方的威胁。
倒是朝廷,十分担心王画切断中原与西域的联系,切断商道,切断马源。甚至担心王画会再次出兵长安。这两者现在完全颠倒过来。
一句话就将张说说得哑口无言。
但王画将话锋一转,说道:“不过朝廷如果想要,我都可以按照成本价出售一点给朝廷。”
那好啊,张说都不知道王画为什么发这个善心了,他立即问道:“多少钱?”
“现在出售的也只有那种小炮,八州在试着制造,每台两千缗钱。”
“你抢钱啊”张说气得要揍王画,那门小炮,他不是没有看过,重达六七十斤,就是整个用银子装起来的,也不会超过一千缗钱,王画居然开口要两千缗。但他立即将气压下来,说道:“我要的是技术。”
“技术?当初望远镜成了血营的利器,现在望远镜呢?”
将张说问得再次不能作声,当初望远镜在血营中称为千里眼,派专人看护,就是到了危险的时候,宁肯性命都不能要,立即将它先毁去,不能让敌人得到它。但因为一气之下,王画在皇宫中将它撤碎,结果没有多久,突厥人有了,吐蕃人有了,听说大食人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