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德帝姬已经在妹妹的搀扶下站起身来,看到周平已经被冲上来的两个侍卫从地上拖了起来,便要绑去见官。她见周平身上做武官打扮,体型魁梧,双目清亮,并无那等下人的卑污形貌,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好感,便说:“且慢,你到底是哪里人?为何到处冲撞?”
周平向茂德帝姬唱了一个肥喏,道:“小人乃是济州权知州兵马副监押周平,乃是受知州韩相公之命带一封书信给蔡五公子的。不想门口的管事说蔡五公子不在,让我在府中一个偏院等待。我等在院中等了许久,不要说没有饭吃,连茶水都没一口喝的。小人和同伴饥渴难耐,才出来想要找点茶饭充饥,一路走来都没有见到人,方才看到贵人,躲避不及,只得上树,还请贵人恕罪!”
“原来如此!”茂德帝姬听到这里,脸色微和,笑道:“原来是与我家相公的,也罢,你说你是送信来的,信在何处?”
周平听到眼前的丽人已为他人之妻,心中不禁生出一股怅然,旋即他便将这种情感从自己胸中驱赶出去,从怀中取出书信双手呈上,早有侍女从他手中接过书信转呈给茂德帝姬手中。茂德帝姬也不看信,随手放入袖中,柔声道:“陈侍卫,你将此人送回来处,再让人送上酒食,莫怠慢了他!”
“喏!”
周平领着那姓陈的侍卫,向自己来处走去,他眼见那侍卫身形挺拔,头戴束发冠,紫帛抹额,看身上的服饰打扮,至少是个大使臣(宋代中低级武官的统称,包括低级武官内殿承制(敦武郎)、内蓼崇班(修武郎)),身上携带的器械更是精利非常,倒不像是蔡府的护卫。周平小心的向对方一抱拳问道:“小人周平,不知如何称呼上下?”
那侍卫矜持的拱了拱手:“某家姓陈名哲,在殿前司骨朵子直当差!”
周平脸色顿时大变,赶忙躬身行礼道:“原来是御前班直,小人失敬了!”说到这里,他脸色突然一变,问道:“难道方才那两位是——?”
“知道就好,莫要多言!”陈哲冷笑道。
“是,是!”周平赶忙连连称是,也难怪如此。原来那陈哲方才说自己的当差的所在还少说了两个字,全称是殿前司御龙骨朵子直,顾名思义,这是班直的一部分,乃是天子的贴身卫兵,一般都是选自军中“武艺绝伦”之人,能够让在这里当差的人随性侍卫,那两个女子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
周平回到住处,不一会儿便有人送来酒饭,薛良武一边抢着往嘴里塞一边问道:“阿平,你怎的去了这么长时间?”
“这太师府那么大,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人!”周平随口敷衍道,脑海中却回现着那位自称蔡鞗妻子的丽人的样子。薛良武看周平走神的样子,伸手在他胳膊上一拍,问道:“想啥啦?肚子不饿了,这些你不吃给我呀!”说着便要伸手去拿周平面前的食物。
“谁不吃了!”周平挡开薛良武伸过来的手,一边抓起盘子里的蒸饼往嘴里塞去。一旁的薛良武笑道:“想媳妇了吧,有啥不好意思的,我刚结婚的时候也怪想媳妇,恨不得天天赖在家里不出门。”
“那现在呢?”周平笑道,薛良武其实比周平还小两岁,不过十八岁就结婚了,眼下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爹了。
“现在?”薛良武狠狠的咬了一口饼,含混不清的答道:“女人算个屁,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出来博一番功名,马上功夫我是不如老四,可地上他可比不上我,上次要是我和你一起去了辽国,俺现在也是一个堂堂的九品保义郎了!”说到这里,薛良武闭上眼睛,惬意的遐想了起来。
“九品保义郎!”周平看到薛良武的表情,不禁笑了起来。在这个时候,对于像薛家兄弟这样的土豪子弟来讲,便是一个正九品的保义郎都是非常了不得了。可是谁又知道,用不了几年之后,金人南侵,汴梁陷落,宋高宗为了吸引草莽之中的乱军、盗匪抗金,各种各样的告身如同白纸片一般的胡扔,莫说是区区正九品的保义郎,就算是昔日高高在九霄之上的路兵马钤辖、制置使、招讨使这样的高官,也是只要你有几千兵就能当上。到了那个时候,薛良武若是回想起今天的事情,不知又会是怎样一种感慨呢?</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