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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忽然之间第八十二章 符与树与桥及上面系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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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刀,他没有任何保留,身躯内所有的浩然气,都尽数化作昊天神辉,随着刀势喷涌而出,更可怕的是,这刀里也有杀魂。

那是大唐边军的杀魂,是他从梳碧湖开始蓄养,直至先前杀过渭城,才最终得以圆满的那道杀魂。

黝黑的刀锋,这一次落在了国师的头顶。

这一次,国师不再能够像鬼魅一般移动自己的身体。

因为他的本体,已经被余帘定在了溪畔。

国师双手合什,夹住了宁缺的刀。

宁缺低,沉默着继续向前。

国师脸色顿时变得异常苍白,悬在颈间的木头念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颗颗破裂,变成木渣子飘落,然后被风吹走。

这座血祭大阵,确实很神妙。

国师在哪里,阵便在哪里。

哪怕隔着数十里的距离,阵与阵依然联系在一起。

所以他的行踪难以捉摸,彼此相映。

然而现在,余帘在西方接着他的刀,宁缺在东方砍了他一刀,书院的这对师姐弟用最简单的方法,便破了他的局。

都在破阵,国师应该守哪边?两边都守?就算他有整个金帐王庭的杀魂,又如何能够战胜余帘和宁缺这样强大的两个人的夹攻?

随着木头念珠碎裂的速度越来越快,国师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他感觉到宁缺铁刀里的力量竟是无穷无尽,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西方那道干涸的小溪畔。年轻僧人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因为他感觉到刀锋传来的力量竟是无穷无尽,他不知道余帘还能撑多久。

年轻僧人愤怒而痛苦地厉啸一声,手里的弯刀剧烈地颤抖起来。

几乎同时,东方数十里外,马车上的苍老国师也不甘地厉啸起来,挂着的木头念珠骤然间全部碎裂,一道恐怖的气息,笼罩了整个车阵!

车阵四周的十余名大祭司。忽然间变成了十余团血花……没有任何征兆,十余名境界高深的大祭司,就这样死了!而且死的如此凄惨!

鲜血就像是喷泉一般,从四周向着车阵里洒落,宁缺不知道那些血里隐藏着什么,只是隐隐有些不安。

哗哗哗哗。天空里落下一场血腥的暴雨,十三名草原大祭司的全部血液,都被这座血祭大阵抽空,最后洒落在半空中的铁箱上,沁进那些森白的头盖骨里,有的则是落在地面上。打湿了那些野草,草上仿佛出现了血色的露水。

宁缺闷哼一声。体内那颗晶莹的水滴骤然间迸散,无数浩然气灌注进四肢,再转成昊天神辉,通过无数毛孔散播出来。

只是瞬间,他的身体便开始熊熊燃烧,变成了一个火人。

那些自天落下的血雨,落进火焰后。出嗤嗤的声音,隐隐还有令人耳酸的尖叫声、痛哭声。甚至还有股淡淡的焦糊味道。

那些大祭司的血,没有一滴落在宁缺的身上。

但他却无法放松,因为刀锋之前的国师……忽然间变得强大了很多,他脸上的那些皱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平,瞬间年轻了数十岁!

难道这就是血祭大阵最强的手段?

宁缺根本不知道,在西方数十里外的小溪畔,那名年轻的僧人,忽然间消失不见,那道弯刀,深深地插进了干裂的地表。

国师用十余名大祭司的生命,只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把这座血祭大阵重新统一起来,换句话说,那名年轻的僧人,瞬间回到场间!

此时宁缺看到国师快速变得年轻起来,便是这个原因!

宁缺不明其原由,却知道要暂避其锋。

铁刀在空中一转,避开年轻国师袭来的那道强大意志,他毫不犹豫,拖刀便回,右手极不引人注意的在血雨里轻颤画了道什么。

国师选择回到东方,而不是让苍老国师的神魂回到年轻僧人的体内,原因很简单,在他看来,宁缺依然不如余帘可怕。

他下意识里想要避开余帘。

东西相隔数十里,他以阵法回归,快如闪电,他相信在余帘赶过来之前,他有足够的时间杀死宁缺,然后再专心致志与余帘周旋。

年轻的国师,飘然离开马车,借着天地元气的流淌,掠向宁缺的身前。

那般轻妙,那般自由,不愧是草原上的强者,与天地之间的亲近熟悉,远远超过中原修行者,更是宁缺所不及。

宁缺横刀而回,倒掠而行,速度自然没有国师快。

他却凛然不惧,沉默盯着对方的眼睛,手腕再转。

嗤的一声轻响。

年轻国师面色再白,手指间多了一道清晰的血痕。

那是宁缺先前手指轻颤,借着神辉遮掩,写出的一道二字符。

如果国师不是有整座血祭大阵为凭,只怕此时整只手臂都已经断掉。

国师面无表情,再次向前掠去。

数十里,此间离小溪只有数十里,余帘下一刻便会赶到,他必须快些。

然而,很遗憾的是,他依然低估了余帘的速度。

满是阴云的天空里,忽然响起一道凄厉的鸣啸,一道清楚的细条,割破整片云层,由西至东画来,终点正是这片满是火焰的战场。

轰的一声巨响!

余帘从天空里跳了下来。

这一次,她没有从水面走过来,而是真的从灰暗的天空里跳了下来。

此时的国师,无法像先前对付宁缺时那般避开,只能硬接。

仿佛一根铁锤,重重地砸在一口巨钟上。

整片草原,仿佛都听到了这声巨响。

残破的车厢里。悬在空中的铁箱间,到处都是劲气在射飞,到处都是血雾。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血雾渐敛,钟声渐静。

国师的眼角出现了数道极深的皱纹,他的脚下是龟裂的大地,他的身后是盛着白骨的铁箱,他的身前是宁缺浑身的神辉,以及负着手的余帘。

沉默。静寂,或者是在调息休整。

“我败了。”

国师看着这对书院师姐弟,有些艰难地笑了笑,说道:“其实从你看穿我行藏的那一刻开始,我就败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能够同时战胜你们二人。”

余帘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宁缺的心情很平静,说道:“那你还不快点自杀,做什么?”

“但你们想杀我,依然很难。”

国师眯着眼睛,看着空中飘浮着的十余只铁箱,看着箱子里那些森白的人头骨。悠悠说道:“我与这阵已经融为一体,破不了这阵。你们便伤不到我的根本,而人间的力量,根本无法破了这阵。”

宁缺说道:“世间根本就没有破不了的阵……就算这阵法里有你金帐数百年的杀威,待我调集十余万唐军,随意吐口唾沫也就破了你。”

“可那需要时间。”国师静静看着他说道。

余帘忽然说道:“我向来不喜欢太麻烦的事情。”

黄裙轻飘,她掠至半空,伸手向一个铁箱拍去。

先前她从天空里跳下。砸的国师浑身是血,同时这只铁箱一角便出现了一道裂口。此时随着她娇小的手掌落下,又有恐怖的巨响,回荡在草原里。

轰!

她再次落掌。

轰!

国师的脸色变得极度苍白,盘膝坐在最后那辆马车上,苦苦维持着阵意。

宁缺却什么都没有做,把铁刀收入鞘中,走到余帘下方,静静看着她在做的事情,就像是在欣赏一场好戏。

余帘拍落第三掌,那只铁箱上的裂口终于扩大了些。

先前宁缺用铁刀全力都未斩开的铁箱,用灵魂之火焠炼极长时间的秘铁做成的铁箱,竟被她的小手随意拍打,便拍出了裂口。

国师望着余帘皱眉说道:“难道你真以为凭借**的力量,就能破了我这座大阵?二十三年蝉,你未免自视太高了些。”

果不其然,随着他的声音落下,那道极血腥的意味,从铁箱里的白骨深处生出,然后铁箱上的那道裂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小!

余帘蹙起眉尖,似有些不悦。

宁缺抬头望着她,没有说什么。

草原上的风吹拂着裙角,余帘吸了口气,车阵四周狂风大作,黄色的裙摆被吹的猎猎作响,看上去就像是一面旗帜。

这口气,她吸的很深,曲线微隆的胸脯起伏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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