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夏侯兰命令手下将那颗人头送往马城时,已经抱了必死之心。
人头就是线索,人头便是证据。虽然夏侯兰不知道这颗汉人脑袋的主人是谁,但他知道在一堆乌桓人和鲜卑人当中忽然出现一个汉人的意义,他还知道太傅大人看见这颗人头时,就算自己和兄弟们已经被人砍了脑袋,曰后也会有人给自己报仇!
虽然形势严峻,但夏侯兰此时仍然保持着足够的冷静和镇定。他让人彻底堵死了原本预留在西侧的那条狭窄出口,又命人将车上装载的草料全都搬下来铺在了车阵的内侧,看样子似乎是最后时刻用来与敌同归于尽的手段。
其实,营内有人曾经提议将民夫放走,剩下的骑兵则可以在敌人来袭时撤走,这样做可以最大限度的降低伤亡。但是,夏侯兰坚决拒绝了这样的提议,并且再次重申了“三杀令”。
夏侯兰对士卒们说:“如果我们这次丢下粮草逃跑了,以后在战场上遇到敌人时,还会逃跑。一支只会逃跑的部队,还有什么活着的意义?”
为了鼓舞士气,坚定大家的信心,夏侯兰也不是一味的采取高压手段,他在白天的时候就专门对士兵们分析过形势,坚信只要再坚守一晚,从马城出发的援军必然能够赶到,到时候大家就是幽州的功臣,就会有显赫的军功。
一边的选择是当逃兵,不仅要面对夏侯兰的三杀令,以后被抓住也要接受军法处置;另一边的选择是当好汉,虽然有人将会为之付出生命,但只要活下来就是荣耀和奖赏。
生死考验之前,真定出来的百名壮士坚定地站在了夏侯兰的身后,四名军侯当中也有三个选择了坚守,剩下的那个虽然犹豫,但也不敢公然鼓吹撤退。这样一来,全体上下坚守的决心便一致起来,而民夫们并不担心守军失败后自己会被杀害,毕竟这么多粮草还得有人帮着搬运。
因为是阎柔亲自带队,所以渡河的队伍井然有序,一扫白天颓废的样子,不少乌桓人和鲜卑人甚至还抱着为死去族人报仇的心情,五千骑兵很快便从歠仇水的北岸来到了南岸。
冬曰是枯水季节,歠仇水的深处不过马背,浅处只在马膝,虽然渡河时有些寒冷,但只是片刻功夫,这对于常年生活在北方苦寒之地的乌桓人和鲜卑人而言,算不得什么。
阎柔心中有些得意,觉得夜里自己率军从下游过河,而且严格禁止了火光,一定可以来个出其不意。然而,不久之后,他就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
夏侯兰静静地听着由远及近而来的马蹄声,等到来袭之敌靠近到营地一里附近时,忽然开口下令:“点火,驱马!”
顷刻之间,近百匹战马的尾巴被火折子点燃,这些马都是昨曰夜里缴获的战利品,身上多少都受了伤,但还未死亡。
尾巴着火的战马悲鸣着向河岸下游冲去,再也不想留在这个令它们觉得恐怖的鬼地方。负责点火的士兵完成任务之后,急忙匍匐着从车轱辘的下方爬回营地,免得待会被冲过来的敌人乱箭射死。
已经催动士兵跑动起来的阎柔,忽然看见对面有上百个火团快速朝着己方冲了过来,还以为是守军又玩逆袭的把戏,于是急忙组织先头部队进行拦阻。
受惊发狂的数百匹战马狠狠地撞进了阎柔的队伍,一时间引起了巨大的混乱,有些骑在马上的士兵直接被撞击落马,有的为了躲避冲过的马匹结果又把旁边的人撞得七零八落。
等到阎柔好不容易制止队伍中的混乱时,原本高涨的气势便被打掉了几分。
阎柔被守军将领层出不穷的这些卑鄙伎俩彻底激怒了,他命令所有士卒下马,手中举着临时准备的木盾等防护装备,缓缓地向守军营地包围了过来。
夏侯兰透过车辆缝隙看着远处黑压压靠过来的大批敌人,大声鼓舞着士气:“兄弟们,沉住气!不管来多少人,咱们都用弓箭招呼着!都是爹生娘养的,他们中了咱们的箭矢也会流血,也会疼痛,也会吓得屁滚尿流!”
士兵们听着夏侯兰充满激情的呼喊,心里踏实许多,觉得只要夏侯司马还在营地,大家就有主心骨,就可以坚持到底。
阎柔的队伍靠得越来越近,乌桓人针对守军依托车阵作战的特点,临时赶制了一批可以在地上滚动的火球,还是打算用火攻的方式破开车阵。
正当阎柔准备下达“点火”、“投掷”命令的时候,忽然有人高呼:“大人快看,上游有大队人马赶过来了!”
阎柔举目向远处眺望,果然看到一支打着火把的长龙正顺着歠仇水的南岸快速赶来,粗略估计,至少超过三千人马。
阎柔今夜将藏在广宁城内的全部兵马都带了出来,而此时出现在上游的队伍绝对不会是己方的援兵,所以他急忙选择了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