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戴整齐,南风再度拿出纸笔,沉吟过后将五六七八四卷天书的文字默写下来,先前他曾经给过元安宁第九卷天书,而今再赠四卷,元安宁一人独得五卷,假以时日,恢复修为不是难事。
沉吟过后,南风再取符纸一张,将甄别金龙的九字真言以及作用默写下来,元安宁有心帮助胞弟复国无可厚非,但有些事情并不是努力就可以完成的,还得看气数和天意,留下这九字真言,元安宁他日有可能会用的上。
原本还想遗书一封,想了想,作罢了,人若死了,说什么都没用了,便是让她节哀,也只会让她更加哀伤,不如什么都不说。
浴池上方有大梁,五张符纸就藏在大梁与椽子接茬处,不能直接交给元安宁,不然元安宁一定会起疑心。
做好这些,开门出来,往正堂见元安宁与王思政。
元安宁和王思政仍在说话,南风也不进门,只在门外冲二人道别,“我和他们约好在宛陵见面,我得去与他们会合。”
元安宁自然知道南风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诸葛婵娟和胖子,既然是诸葛婵娟在,她自然就不便同行前往。
“你自去忙,不用挂牵我们。”元安宁微笑回应。
“好,我走了。”南风说道。
按照南风的习惯,说走就立刻会走,但此番说完,却不曾立刻离开,而是迟疑了片刻方才转身迈步,之所以迟疑这片刻,是为了多看元安宁一眼。
“我送你。”元安宁跟了出来。
“你有伤在身,歇着吧,”南风并不回头,说话之时伸展双臂,“浴池宽大,洗的爽利,搓下许多灰。”
言罢,纵身跃起。
八爷见状,振翅飞来。
南风落到八爷背上,授意八爷,往东飞去。
元安宁和王思政自下方挥手道别,南风并未答话,不接话有不接话的原因,他日元安宁得知他的死讯,一定会想起他最后说的那句话,届时就会知道他在浴室里留了东西。
便是知道元安宁他日得知他的死讯一定会伤心难过,也无可奈何,有些事情他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去改变,但有些事情不能,例如生死。
想起与元安宁相识至今的历历往事,又想到自己命不久矣,永远不得再见到元安宁,南风心中好生悲凉,奈何八爷在旁,也不能显露悲伤,只能咬牙硬撑。
此前他曾经向元安宁许诺,要让她自皇城出嫁,而今他马上就要死了,元安宁也嫁不成了,但有些事情他仍然可以做,元安宁曾经说过她有两大仇人,一是将他父亲自东魏撵走的高欢,另一个是毒死他父亲的宇文泰。而今高欢已经死了,但宇文泰还活着,宇文泰是西魏实际掌权者,他日王思政起兵,宇文泰将是头号劲敌,明日回返长安,当击杀宇文泰,为元安宁报了父仇,同时也为元安宁姐弟的复国扫清障碍。
这是他能为元安宁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八爷并不知道南风要往何处去,飞出几百里后便出叫声询问方位,南风手指上清宗方向,授意八爷往那里去。
燕飞雪对他很是友善,此前曾经将上清宗玄妙法术倾囊相授,这是人情,也是恩德,临死之前得将这个人情还上。
入更时分,到得上清宗所在的蓟州地界,上清宗与太清玉清不同,道观并不是建在山上,而是凿山为观,大部分道人都住在山洞里,但身为上清掌教,燕飞雪有自己的住处。
此时是晚课时分,燕飞雪并不在自己的别院,南风心情低落,无心与燕飞雪相见,便悄然潜入,自其房中留下了第六卷天书的文字和纹路,此前他曾经将七九两卷的文字赠与燕飞雪,此番便将这两卷天书的纹路也一并补齐。
除此之外,还有那枚上清法印和一面玉璧,法印得自上清,仍然还归上清。那玉璧里封印有韩信一魂,值得他相信的人并不多,燕飞雪是其中一个,此外,眼下也只有上清宗有能力处理此事。
由于燕飞雪的别院有道童走动,南风便不曾立刻离去,自山顶等了片刻,待晚课结束燕飞雪回返住处方才转身离开。
太清宗没必要再回去了,天启子等人会为天元子正名,自己已是将死之人,是否归于太清门下也无甚意义了。
四更天,南风到得长安附近,但他并未自长安落下,而是授意八爷继续西飞,往玉清宗去,他身上还有一枚玉清法印,也还了他们。
将玉清法印放于玉清大殿前的供桌,南风悄然退走,回返长安。
宇文泰就在长安,李尚钦也在长安,杀了宇文泰,再拿住李尚钦,逼迫李朝宗现身,若是能将李朝宗击杀,自己的一干亲友就安全了。
先前他往兽人谷的书信是让胖子寻到吕平川和莫离,于三日之内赶到长安,长乐此时应该也在长安,他此时最大的心愿就是在临死之前与一干兄弟姐妹再见上一面。
拂晓时分,南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破庙,留八爷自后山藏身,南风独自一人回到破庙。
八年前的秋冬时节他自这里离开,八年后的秋冬时节他又回到了这里。
自这里走,还回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