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二房老太爷使人去邵家,就得了消息,三太爷刨了生母的坟,等二房老太爷与族长匆匆赶过去时,三太爷已经将生母的尸骸焚烧,正跪在地上往瓷坛里装骨灰。他大哥的坟也被挖开,里面装着的骨灰罐取出来,搁在一边。
二房老太爷惊怒交加,想要教训儿子,三太爷则递上一张文书,上书自愿放弃二房嫡子名分与继承权,要将户籍迁出来单独立户。老太爷大惊,问他何必要闹到这个地步,三太爷抱着两个骨灰坛道:“旧人不比新人,死人难争活人。旁人能忘,死人却是我母我兄。不能为兄报仇,我以不堪为弟,只盼骨肉团圆。”
二房老太爷当即就没了话,三太爷折腾这一番后,虽没有如愿独立立户,可依是带了两坛骨灰离了松江,去了京城。
二房老太爷大病一场,使人给邵家送了一笔银子一张房契,不再提接邵氏回来之事。等到次年,三老爷中了二甲进士的消息传到松江,邵氏在娘家早产生下一男丁,邵家再次上门,老太爷依旧没有松口,反而立时清点家当,分出两份与两个女儿做嫁妆,其余都过到嫡子名下,为了防止邵家以后借着邵氏子争产,老太爷还专程并且请族老们做见证,留下手书”出妇子生死富贵与沈家俱不相干,生不得上沈氏族谱,死不得入沈家墓地”。这是连邵氏儿子沈家血脉的身份都给否了。邵家与沈家,彻底反目。
二房老太爷安排完二房产业,将两个女儿托付给宗房,便悄然而去。有人说他心灰意冷,被和尚道士拐了出家;也有人猜测他是大病一场落了病根,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不想让儿子担上逼迫老子的不孝之名,才躲在无人知道的地方等死。不管说法到底是什么,老太爷再也没有回来过,也没有任何消息。
过了几年,邵氏所留两女到了说亲的年纪,长兄如父,这两女父亲下落不明,生母被休,婚姻大事当由兄长三太爷做主。族长写信与三太爷提及此事。三太爷使人送了两千两银子与一封信,提及他无意因邵氏之举迁怒两个妹妹,只是担心两个妹妹因生母被休难体谅他,兄妹远些也好,两女之事既老太爷曾托付给宗房,就请族长多费心,又言老太爷既已经将两女嫁妆都早预备出来,那这两千两权做添妆。又过两年,邵氏重病不起,使人上京送信,恳求三太爷答应让儿子上族谱,被三太爷一句“父命不可违”打。
因二房老太爷的“出走”,族老们对三老爷本就颇为微词。不管他有多委屈,二房如今家破人散的局面到底难看。况且他面冷心冷,自打进京就了无音讯,婚姻大事都是自己操持,并未通知族里,便多有埋怨。如今见他丝毫不念邵氏十来年养育之恩不说,还待异母弟妹如仇人,族老们对其更是不喜。
二房已经分出去的庶支,看到二房偌大产业都归了三太爷一人,多有不忿,便撺掇邵氏子,想要借着大明律“财产诸子均分”一条,谋取二房产业。毕竟邵氏子即便没有入沈家族谱,可有产婆与休书上的日期为证,他就是沈家血脉。即便不能得到沈家子孙的名分,可即便只能算是不入族谱的“外室子”,也有资格分二房一部分产业。至于二房老太爷留下的手书,上面提了族谱与墓地,到底没有命令禁止孙氏子过问沈家产业。族老们想要压一压三太爷的“不逊”,便没有制止此事。
四房已故太爷与宗房太爷是族学里同窗,几个人又是一个曾祖的从堂兄弟,兄弟之间最是要好。两人便使人往京城送信,三太爷方知晓此事。就在族人等着看热闹时,三太爷使人回松江,迅速地处理了全部产业,并且将户籍迁到京城去了。
因二房老太爷生死始终没有消息,二房虽不能明确分宗,可这以后实际上同分宗差不多。
听了这一盆狗血,沈瑞并未怎么动容,只是没想到沈珏说的“一耳朵”,竟然是二房迁居京城的原因。而且二房太爷还与自家已故祖父有旧。
是了,这也解了他心中一个不解之谜。
二房人丁凋零,沈瑞的曾祖父又是赌鬼,家业败坏的差不多,而沈瑞的祖父早亡,留下孤儿寡母。按理来说,即便四房产业竟然还能得以保全,在宗族中还早就失了话语权。
可族长太爷亲自牵线,为四房娶了个嫁妆丰厚的娘子。而沈举人半生没出仕,家资富饶,也太太平平地过了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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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房能有今日,不单单是出了一个“贤妇”,还有已故老太爷的余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