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商团兵扑出来的时候,图尔格等人先是一惊,接着的感觉十分复杂。
他们既是感觉胜利已经唾手可得,这一次又将取得辉煌的战果。老实说,回到辽阳如果和人说以多出明军一百多人的实力,其中还有二十多个白甲和相当数量的披甲人,而这胜利居然还是一场惨胜,说出来会被人笑掉大牙,但骄傲如图尔格,这个都堂额亦都的第八个儿子,正当盛壮之年,血气方刚骄傲到骨子里的后金青年勋贵,他此时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股看起来着装怪异的明军,不仅是战志意志不在女真人之下,而且还有高超的战斗技巧。从火铳手的打放速度,其打放的精准度,还有刚刚战车上小炮的打放速度和准确度,无一不显示着眼前的这支军队有强悍的战斗素养,远非那些如豆腐般的明军可比。甚至可以说,眼前这支明军,战斗素质远在辽镇和图尔格见过的所有明军之上,哪怕是明军将领的家丁也是远远不如。
自女真兴起,兼并各部,努儿哈赤凭的就是阵而后战,而不是凭将士的个人武勇,所以勇如贺世贤等明军将领和其家丁,并不能在女真将士心中赢得尊重。而眼前这支明军,已经在战斗素养方面,赢得了图尔格的尊重。
看着杀出来的明军,图尔格终于镇定心神,他手中一柄腰刀挥舞起来,叫喊道:“杀败他们,今天这一场就赢下来了。”
“喝!”
所有的女真甲兵,在猛扑上去之前,齐声怒吼起来。
图尔格又对军官们道:“小心谨慎,这支明军可能是明国皇帝的禁军。”
图尔格的怀疑并非毫无来由,明国皇帝力主援助十三山在后金方面不是什么秘密,而辽镇将领罕见的拿内丁出来拼,虽然现在躲的不见踪迹,但在辽西这帮将领身上,早期的努力已经是十分不容易的事了。而眼前这些制作精良,作工异常华丽和精致的大车也是叫后金这边的人大开眼界。大马车是前后四轮,这叫见惯了独轮小车和两轮马车的女真人大开眼界,至于那些精致华丽的载人马车,更是叫一些人看的眼中喷火。
很多女真人出感叹,到底明国还是远大于大金,光是在财富的积累之上,已经超出了女真人想象的范畴了。
两支铁甲洪流从百步左右的距离开始互相冲击,几乎是眨眼之间,双方就各走出了过半的距离,现在彼此可以看清楚对方的脸,一方是多半戴了铁面具,只露出两只眼睛,铳手们则是高举长枪,刺目的刺刀挡住了这些铳手的面孔,在女真人眼中,对面是一只十分神秘的军队,一律是灰色的袍服和黑色的军靴,袍服裁剪的比箭袍还要紧凑利落,而且线条十分匀称漂亮,衬托的人的体形更显英武。
除了统一的制式军袍外,每个士兵的甲胄也是制式统一,战兵都是一律制式一样的铁盔,制式一样的铁鳞甲或扎甲,铳手们则是全部一样穿着银光闪耀的锁甲。
图尔格和部下们开始呼吸急促,并不是体力不支,而是白刃搏击之前特有的紧张,只有经验最丰富的白甲,此时此刻仍然保持着最平顺的呼吸节奏,哪怕是在生死搏杀的战场上,这些面容冷酷,两眼如毒蛇般毫无人类气息的白甲兵们也是保持着和平时丝毫无二的状态,只在当两军接触时,白甲们暴吼前冲时,他们会从毒蛇般的冷静从容的状态下转为猛虎一般的暴烈,直扑对手,将所有反抗的敌人撕成粉碎。
“打放,为什么不打放?”
秃头从指挥阵地上跑到有虎蹲炮的车位前,怒吼着质问。
负责四门虎蹲炮的车炮长从车中伸出半截身子,答道:“没法儿打,已经装药了,但炮管的管身还是有些热,怕炸膛。”
虎蹲炮有很多优点,比如重量很轻,才五十来斤,两个壮实点的军人可以抱着在战场上飞奔,移动起来十分方便。
有效射程虽然不远,只有二百步左右,这还是改良了火药之后的射距,这个距离和重铳差不多,但胜在打放的是散碎子弹,杀伤面广,不似火铳一只有一弹。
装填上,和裕升也改变了戚家军对虎蹲炮复杂的装填程序,子弹使用了定装子弹,取消了压子铁弹的方式,装填十分快捷。只是这种铁炮散炮不佳,哪怕是几十年前的合格制品也是一样,最多可以连放三,刚刚为了压制建虏弓手已经连续打放三轮,炮管的管身热,炮手已经不敢再继续打放了。
说到底,这些炮手并不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战兵炮手,操、弄这些小型火炮的是辎兵炮手,并不能算做战兵。
“我数到三。”秃头从腰间抽出手铳,瞄准车炮长,说道:“不开炮我就打你脑袋。”
“我脑袋你能打。”车炮长道:“叫我违反条例不行,我也不能拿弟兄们的性命去冒险。”
“闪开!”秃头收起火铳,爬上炮车,虎蹲炮的仰角已经再三测试过,最新的测距也刚做完,只是炮管还在热,没有人敢出第一炮。
四门虎蹲炮是准备交叉斜线打放,每炮装一两重的铁子一百枚,子药早就装好,炮手拿着火把等在一边。
“我来,操,不信老子就能死在这里。”秃头满头大汗,头盔都被他丢在地上,露出了光秃秃的脑袋。
这个时候没有人笑他,所有人看到他把火把凑近火门,然后火炮出怒吼,火光喷薄而出,将所有的炮子全部迸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