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衷纪推着人往前,他知道高台是调度中心,虽然四面起火,陈衷纪还是努力的想在高台上保持指挥下令抵抗,他感觉颜思齐带着最精锐的兵马冲出来后还有机会,陈衷纪去过大同,他一直感觉和裕升只有表面文章,论武勇还是这些海上的汉子有血勇和武艺,从大同回来他就直接到了颜思齐这里,拒绝与和裕升继续合作,走上了另外的道路,现在他心中仍然不信眼前的事。
越来越多的火铳手上了高台,他们仍然和前队的铳手一样,上着刺刀,排成了整齐的队列。
队伍越整齐,人越多,刺刀越密集,给海盗们的压力就是越大。
他们也曾经遭遇过官兵,见过长矛和大刀,遇到过以寡敌众的情形,但从来没有哪一次能与眼前的情形相比。
铳手们缓步向前,阵列丝毫不乱,没有人会怀疑他们手中武器的威力,那些明晃晃的刺刀近在眼前,威胁越来越大。
陈衷纪也不推人了,他目光呆滞的看向前方,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第一柄斧子落下,然后是长刀,短刀,渔叉,长枪,铁矛,乱七八糟的武器丢了满地,第一个海盗跪下来,接着更多的人跪下,最终只有陈衷纪还站在原地,神情呆滞,两眼游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看着这些相貌凶恶,脸上身上多半有刀疤的汉子跪在自己面前,卢大不知怎地,心中猛然就是升起一股豪情。
以前他在大同老家是最穷的庄户人家,一家四兄弟就十来亩薄田,家里穷的很,从小的记忆中就没有吃过饱饭,衣服也是破了就补,补了再破,走出门都是畏畏尾的,不要说那些老爷士绅们,就是镇上稍微体面的人家也没有瞧的起他的,卢大养成在人前笼着袖子佝偻身子说话的习惯,村上和镇上的喇虎们随便都能欺负他,把他吓个半死。
当年的卢大怎也没有想过,自己居然有眼下的这一天,几十个凶狠剽悍的汉子,就这么胆战心惊的跪在自己面前!
卢大满脸镇定的道:“所有人退到一边,两手按在地上跪着!”
没有人敢迟疑或反抗,都是老老实实的跪趴在两侧。
只有陈衷纪还呆站在原地,卢大喝道:“跪下!”
薄壮志和另外的队官也叫道:“跪下,不降者死!”
陈衷纪还在呆,卢大看到一个士兵已经忍耐不住,跨步上前几步,手一伸就要用刺刀去捅。
卢大张了下嘴想制止,转念一想,这姓陈的地位挺高,又不服气,留着岂不是祸害?当下就住了嘴。
陈衷纪只是精神受到重大的打击,倒不是强硬到想死抗着不投降,但此时他后悔也晚了,雪亮而锋锐无比的刺刀已经捅到了他的胸口,陈衷纪瞪大了眼,用不可置信的眼光盯着对方看,这是一个戴着笠帽穿着交领灰色军袍的士兵,看着二十岁也没有,下巴上的胡须颜色很浅,当然也没有留长,商团军虽然并没有明令禁止,但从军官高层到下头的士兵都很少有留长须的,大约是担心清理麻烦和影响军容。眼前的士兵相貌很稚嫩,但眼神特别凶狠,细长的眼睛里闪烁着野兽般的光芒,刺刀捅进胸口后,陈衷纪看到这个士兵使劲转动手腕,他眼看着刺刀在自己胸口转了几圈,接着他感觉一阵巨痛,胸口的鲜血迅速涌出,那个士兵拔出刺刀后陈衷纪就站不住了,他看到对方又用刺刀猛然刺在自己的腹部,这一下感觉不到怎么疼痛了。
马荣在陈衷纪腹部又搅了几下,破开一个大洞,对方两眼很快成了死灰色,脸部也完全失去了血色。
马荣感觉一阵兴奋,好象是刺死了一个后金兵,刺死了一个野兽,或是刺死了旧日伤害自己和家人的所有的一切,再也不会有人敢伤害他或是他的家人……他有一种感觉,自己拥有了世间最强大的力量,可以为所欲为!
一阵怒吼声惊醒了马荣,马荣茫然回头,看到卢大已经气冲冲的走过来。
“狗日的。”卢大先下了马荣的枪,接着一脚把这兵踹倒在地上。
“军士长,”马荣盯着卢大道:“我犯了什么错?”
“杀掉这人没错。”卢大道:“你狗日的在人家肚子上又刺一下又一下,搅来搅去的,这就过了,这叫虐杀。”
卢大环顾左右,沉声道:“军人就要杀人,但只能听从军令,杀必须杀死的人,也不要虐杀,更不能杀害无辜和强奸,一旦犯事,神仙也救不了你们。”
薄壮志一脸得意,对人道:“把马荣这小子弄回去,关他三天禁闭。”
卢大啐道:“关你娘,带回去清醒清醒就行了。”
卢大不理这些人,对几个刚爬上来的人道:“底下就是你们的事了。”
……
喊杀声起来的时候,颜思齐猛然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