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来吧。”
一个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官员凑过来,站在车窗前皮笑肉不笑的道:“汪中书,要是叫下头的人动粗,那就弄的太难看了。”
汪文言冷冷一笑,说道:“许大人,你今日可威风的紧。”
“不敢。”许显纯微笑道:“奉命行事而已。”
“奉谁的命?”汪文言知道在车上也无用,索性推开车门走下来,盯着许显纯道:“你这个锦衣卫指挥佥事能做到当年陆炳那样?真的弄到百官交相弹劾,你撑的住?不要自误,也不要弄到遗臭万年。”
“汪中书这话说的过了。”许显纯有些恼怒,面色一整,说道:“本官是天子近卫,但闻天子之命行事,历朝的锦衣卫均是如此,谁遗臭万年了?进了这里汪中书脾气还这么大,恐怕你要吃苦了啊。”
“别摆出这假惺惺的嘴脸了。”汪文言讥嘲道:“你们把我弄进来,不就是要口供对付东林诸公,别费劲了。”
汪文言不愧是东林智囊,此时不仅体悟到了暗箱操作权力的可怕,更是想到了自己为什么被弄进来,而之所以没有先抓别人,一则是旁人没有他的决断力和智商,二来便是他本身没有功名,内阁中书只是被保举的官职,锦衣卫抓他,同情的人不多,幸灾乐祸的人定然不少。
“既然如此,”许显纯狞笑一声,对着左右喝令道:“将汪文言拿下,用刑!”
……
王祥站在酒楼二楼,临窗眺望,这里是坊市最热闹的中心所在,平时街道上熙熙攘攘不少人经过,但今日人群都聚集到半里外的一处大宅邸之外去了。
徐小七也站在王祥旁边,他看了一会,感慨道:“这事叫我有点想起当初方阁老被撵出京时的情形了。不过,那会儿只是方相爷被人弹劾,不安居于相位,可不是现在这样弄的这么难看。”
“这说明魏阉掌握厂卫和内廷,也得了圣心,所以行事没有什么顾忌了。”
“王哥说的这对,”徐小七道:“阁老到底是阁老,皇帝应该给阁老留点面子的啊。”
“还是会留的。”王祥道:“等叶阁老受不了侮辱自己请辞,会给他加荣衔在身,然后着官府沿途护送回家,这点体面肯定会给的。”
徐小七突然又道:“听说汪文言受刑甚惨……”
“这事是真的。”王祥道:“这人虽然一直为难我们和裕升,一向和我们过不去,不过我也不得不承认他是条汉子。”
汪文言受刑真的是十分之惨,锦衣卫狱可不是刑部狱,刑部狱除非是明言审讯一定要审出结果,犯人又抵死不招的才会用刑,而且也就是那几样,无非是打板子或是上夹板而已。锦衣卫狱可没有那么多规矩,进刑部狱的官员多半能出来,甚至能够起复,而进了锦衣卫狱的就多半出不来,就算活着出来也是废人,不是削籍就是被流放,况且锦衣卫官和文官不是一个体系,也不必过多担心被报复或是日后不好相处。
被拿进锦衣卫狱之后,汪文言每日都在受刑,从早到晚加刑不停,夜晚辗转反侧疼痛难忍,好不容易熬到早晨,又是拖到外头用刑,身上的皮肉结了痂之后又被打烂,血肉模糊,新伤盖旧伤,然后再复施刑,不仅是仗责,还有很多折磨人的花样,才五六天功夫,汪文言已经没有人模样,就算现在把人放出来也是废了。
这种事传扬的很快,汪文言被抓的第二天叶向高就向皇帝请求放人,奏疏入宫之后如石沉大海,三日之后,阉党御史傅魁弹劾叶向高纵容外甥多行不轨,然后就是东厂番役和锦衣卫旗校包围阁老府邸,他们当然不敢怎样,但怂恿纵容一帮京师无赖在阁老府邸外叫骂吵嚷,可以说叶向高颜面尽失,这一着委实相当的犀利,大明文官是最讲脸面的,阁老自有一番尊严,就算被人弹劾也要皇帝再三挽留才会留任,何况是叶向高现在面临的这些侮辱和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