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还不是三边总督,为人十分和气,没有什么威仪和架子。当然就算是他当了三边总督时对人也十分的温和客气,不象孙传庭那样盛气凌人,也不象卢象升那样崖岸高峻。和洪承畴相处,总会叫人感觉如沐春风,心情愉快。
洪承畴也确实是和这个幕僚一样的想法,双方都没有把内心深处的想法说出来,但彼此都知道对方的意思。
现在年年灾荒,也幸亏年年有赈济,但流民增多绝对不可忽视,各地的土匪已经大为增多,官府剿不胜剿,而各处州县卫所甚至是道路上都处处是逃荒的流民,甚至边军也在饥寒交迫,处于相对不稳定的阶段。
这个时候就象是烈火上烧着的油锅,一点水花都会使整个锅爆炸起来。
甚至就是一个大火药桶,稍有火星就会把整个局面引燃。
洪承畴有些悲观,他感觉迟则三五年,快则一两年,很可能在自己眼前就会有一场大规模的民变生,到时候朝廷用兵之处极多,他这个转为兵备任上的文官就很可能被迫领兵上阵。
真正的考验还在后头,提前做好准备并不为过。
高手对未来的考虑如同国手的布局落子,总会提前若干步,绝不会事到临头才仓促落子。
王朝的覆灭很少因为外因,多半是自己内在肌理的腐烂,洪承畴深知其理。
这一次赴延绥上任,洪承畴身边除了请来的文职幕僚外,还格外充实了自己随行的内丁队伍,他叫人荐了几十个青年军官在身边,打算随时调教,使这些军官成为听话的心腹,兵备道可以组建自己的直属部队,用亲信军官和心腹们掌握自己的那部份军队,调教之后成为有战斗力的私属强军,这就是洪承畴对未来的打算。
除了练兵外,实饷,储粮,这都是洪承畴打算做的。
雇佣一个熟知军务和地理的幕僚,只是这一切的开始而已。
当数年之后,陕北的民变终于开始时,乱兵和流民组成的流贼大军如洪水般席卷陕西和山西等处,当杨鹤等文官还沉迷在招安的幻想中时,洪承畴是最早行动起来的那批人之一。他的洪军就是在此时形成的内核,所以在民变之初,身为兵备道的洪承畴就有相当亮眼的表现,不到一年就成为巡抚,数年之间就成为总督,距离他在天启年间刚刚上任还不到十年,就走完了普通官员一生的仕途历程。
在明末,从天启到崇祯年间,文官掌军败事者很多,但也有相当出众的人物如群星一般的璀璨。
战略大师的熊廷弼,练兵和屯垦专家孙承宗,战略思想同样出色的王在晋,还有屯田能力比老孙头还强,又能上阵挥刀砍人的卢象升,再有就是坚韧不拔的孙传庭和战略思想加日常管理都相当出色的洪承畴。
还有张煌言,袁崇焕和袁可立,不管其成败都是一时雄杰。
滔滔河水从眼前流过,大河正处于涨水期,流速很快,宽广的河道都被黄水给注满了,两岸来说,南岸更贫瘠枯燥,完全是大片的高原,北岸却是水草润泽的样子,虽然现在还是枯草成片。
从南及北,北方大片的平原,只有少量的沙地和山丘,往西去,似乎更是大片的沃野。
而在东边榆林城的方向,大河弯曲流过,并没有影响到榆林城,而是往着府谷和山西的方向流淌而去。
榆林城的北边则是漫天的黄沙,沙丘已经接近于城墙齐高,这还是经过治理之后的沙墙,如果是一年多前,则沙地已经开始沿着垛口往城内灌进来了。
洪承畴叹一口气,这就是延绥镇所在的地方,他在进城拜见巡抚和见过总兵后就会赶赴自己的驻守地,然后梳理好与地方大户和军队将领的关系,根据自己的职掌来管理好卫所,包括训练,生产,仓储,军法等诸多事宜,一个兵备道的权限远大于总兵等武将,事实上在延绥这样的军镇地方,兵备这样的官职远比地方州府要重要的多。
洪承畴能在几年时间做到兵备道的位子上,本身就是一种奇迹。
这也使洪承畴得到了相当多的尊敬,不管是他身边的幕僚还是那些招致来的青年武将,他们视洪承畴为恩主,把未来升迁的希望放在洪承畴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