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短暂的思索后,下令溃兵大多数人,主要是旗丁继续前行,他们分出几天的粮食,另外派出塘马通知沈阳那边送粮接济,应该不会饿死人,穆哈连在内的少量马甲留下,在集中战马之后,和皇太极率领的骑兵一起折返,看看能不能寻找到战机。
傍晚之后起风了,三千多骑兵在短暂的混乱后开始继续前行,荒野上到处黑漆漆的,在这个时候还看不到星月,骑兵们打着火把赶路,最少在子夜前他们不会扎营休息。
战马时不时的出嘶鸣,骑士们都沉默不语,很少有人愿意交谈。
这是一支沉默着的军队,少数人在咀嚼着干粮,多半人都尽量节省任何力气,包括无用的交谈。
这支骑兵虽然是全部由女真组成,但分属好几个旗,不同的牛录使他们有先天的距离,另外有人讲建州女真话,有人则是海西那边的,说蒙语,不同的主子和旗,不同的牛录,甚至不同的语言,这些战士都没有彼此交谈和沟通的欲望,包括对这次的战事也没有任何期待。
这是一次叫人提不起劲的战事,山上可想而知不会有什么财富,不要说多半打不下来,就算打下来也是得不偿失,刚从辽西那种富庶之地回来,每个人都想回家享受和休息,对眼下的战事只是遵守严酷的军令,但所有人都没有太多的精神去关注什么,更不必提交谈。
天黑后刮起了北风,风力很大,沿着十三山的山脉一路刮过来,山上的林木上还有不少积雪,在强风之下被吹下来,纷纷扬扬,象是在下雪一样,不停的落在人和马的身上。
到子夜时,距离很近了,皇太极下令就地宿营,人们并没有构筑营地和搭建防御,只有少量的骑兵轮值,也没有搭帐篷,人们把毡布裹在身上,在呼啸的北风拍打之下,很快就都睡着了。
天明之后每个人身体僵硬,冻的半死,但这些女真人不以为意,他们起身拍打着自己的身体,恢复对身体的控制,包括皇太极在内的所有人都是一样。
他们相当的质朴,也能吃苦,起身后也没人想喝一杯热水,只是喝水袋里的冷水,就着同样冰冷和坚硬的干粮,就算是都吃过了早饭。
他们更仔细的照料着战马,给每匹马饮水和吃豆料,也有人给自己的马吃鸡蛋。这个时候战马是不能长期驱驰的,很容易瘦下来,战马一瘦就很危险,这东西比人类娇贵的多,不小心照料就会成批的死去。
而战马是最宝贵的战略资源,有时候比人还重要的多,最少在女真人眼里,战马肯定比汉人重要,可能也比蒙古人还重要。
在忙而不乱的临时营地中,皇太极盘膝坐着,他也喝冷水吃干粮,并且不动声色,甚至看起来象是在享受。
说是享受也可以,皇太极不喜欢辽西战场,混乱,顺利的叫人起疑心,人们眼中不是战斗的欲望,也没有吃苦,一切太顺利了,几乎是走近邻居家屋子借了把斧头,甚至比那还顺利,因为很多物资是抢来的包衣帮着送回去,女真人连走路的力气也没有浪费。
还是这里好,天地空旷,冷风中带着一些雪花,土地冻的坚硬无比,人盘腿坐在地上,吃着冷硬的干粮,象是当年和叶赫部打仗时的情形了。
那会地盘没这会大,但在进取,老汗很英明,五大臣也还刚步入中年,现在地盘大了,兵力强了,还刚抢了辽西一把,证明了明军的懦弱无能,但皇太极却感觉有一根绞索在暗地里缠过来,并且快要越缠越紧,令人有快要窒息的感觉了。
这种感觉他没有办法和别人说,哪怕是最亲信的心腹。
每个人都自我感觉很好,大金兵还是那样强,战无不胜,就算有宁远打不下,也是一时之挫,老汗肯定会把场子找回来,并且老汗本人也是这样想的。
可皇太极没有这么感觉良好,他相当谨慎,并且感觉到严重的危机。
大金的国力太弱,四周的敌人太多,战略情况相当的糟糕。
唯一破局的可能就是打通往蒙古的通道,控制整个蒙古,这件事做起来也很难,但是一定要做。
如果明国人没有蠢到家的话,他们也会抢先控制蒙古,不管用什么手段和办法。
“我一定能做到,并且必须要做到。”坐在地上的皇太极仍然显得相当高大和壮实,他比当时一般人壮实的多,是个身长很高体形胖大的壮汉,他的步弓放在一边,也比一般马甲用的步弓要长大和有力的多。
夜色之下,皇太极显的炯炯有神,年富力强,他的眼神十分坚毅,哪怕是盘腿坐着也腰背挺直,所有路过他身边的女真人无不卑躬屈膝,感觉到一种王者之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