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瀚一脸的云淡风轻,他当然知道北门的城楼上站着什么人。他对此毫不在意,根本不曾将那个京师来的给事中当一回事。
倒是大明天子换的一系列的地方主官还是叫张瀚眼前一亮,四周形成了一道牢固的锁链,天子试图将和记牢牢的锁在新平堡到李庄这一块狭小的地方之内,理论上来说天子和朝臣们已经尽可能的做到最好。
然后就是傅宗龙这样的在云南和贵州展现出相当强才干的疆吏任宣府巡抚,很明显就是要持续的打压和削弱张家口的北方商贸副中心的地位,将其商业基础逐渐转移,为把整个和记商行吃下来或全部关停做准备。
这说明朝廷已经不惜一战,近来大同宣府一带已经有相当多的地方在开工修筑那些破损的敌台和火路墩,朝廷对和记的敌意已经相当明显了。
张瀚的归来令和记在舆论上重重的扳回了一分,甚至算是极为凌厉的反击。
原本张瀚的形象就是几近完美无缺,和记文宣部门的造神运动相当的成功,当然张瀚也有足够多的本钱拿出来被宣传神化,甚至在很多地方,张瀚身上充满着神秘色彩,有点应运而生的感觉。
这也是很多不得志的儒生跑到草原上的原因,时近乱世,这些家伙也是嗅到风色,想着要早早的做投注。
在拿下林丹汗之后,张瀚的名声受到了朝廷反击的抹黑,在很多地方变得过于凌厉和咄咄逼人。
在中国历史上不乏这一类的人物,在夺权之前表现的很好,得志之后就残民以逞,甚至变得十分残暴无情。
如果一个人能隐忍和欺骗,那么他的人品就定然不好。
和记在大明的监管下能展到如此地步,那就说明张瀚野心渤渤,定然不是好人。
这是一种相当浑蛋的逻辑,但在民间却是有相当的市场,对此张瀚也是无可奈何。
以退为进是一个大杀招,没有人相信张瀚回新平堡能真正保证自己的安全。这一下所有的污水都洗的干干净净,连很多朝中的大臣和地方上的文武官员都心存疑虑,如果一个人有操、莽之志,怎么敢在这种时候丢下自己在草原上的十万大兵,带着家人返回大明控制的新平堡?
如果一道诏旨下令逮捕张瀚,张瀚将何去何从?
有一些脑子读堵了的儒生坚称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更多的人还是感觉张瀚太委屈,如果真的有什么诏旨下来,更多的人倾向于能看到张瀚逃奔回草原。
只要和记不南下攻打大明,弄到兵祸连接,和记就算是自立也能为人所接受了。
很多时候,舆论的变化和人心的变化就是这么简单和易于操控,但也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没有张瀚的把握,哪个枭雄敢抛下基业,把军政大权留在身后置之不顾?
没有绝对的把握,谁敢把辛苦十年奋斗出来的基业拱手交给别人暂管?
没有绝对的把握,谁敢如张瀚这样,带着妻小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回到新平堡里居住?
哪怕是眼前的赖同心,还有北门城楼上的两个文官,大量的替张瀚愤怒和委屈的新平堡的官绅士民,还有那些一直在和记手里拿好处的驻军将士,哪一个不是替张瀚悬着心?
这一手,看似简单,轻易就把舆论扳回来了,没有强大的自信和张瀚自己一手创立的团体和确立的制度,又怎么敢行眼下此举?
士兵们就象征性的在马车边上转了一圈,就算是核查过了,几个把总和千总官也不愿被人戳脊梁骨,也没有人认真督促。
北门城楼上和堡里的高处可是站着密密麻麻的大片的人,不要说自己心里不愿意做这样的事,就算是愿意,也得顾忌那一双双充满着怒火的眼睛。
赖同心后背一阵阵的麻,他在新平堡这么多年了,一向得意,依附和记之后更没有什么烦心的事,没有外患也没有内忧,这参将当的太舒心了。
过了这么多年的舒服日子,万没有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场面,真可谓千夫所指,无疾而终。
要是眼光能杀人,赖同心毫不怀疑自己和麾下将士会悉数死在这里。
张瀚的仁义不是嘴上说说,是光照整个大同,张瀚的功劳堪比当年的中山王徐达和凉国公蓝玉,甚至犹有过之。
这样的英雄人物,他赖同心居然敢带着兵丁在城门口装模作样的检查,想起来赖同心都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子。
好在这样的尴尬局面维持的时间并不长,两个千总装模作样的看了一会,回身禀报道:“参将大人,并无违碍物事也无北虏细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