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骚动起来,适才一直在瞧热闹,却是把眼下这一茬事给忘了,大军一至,玉石俱焚,官兵剿匪什么动静大伙可都是看过的,攻入山寨之后不分良莠一律斩杀,级就是功劳,任何一个官兵都不会放弃立功受赏的机会,不要说攻入山寨什么的,大军一动,沿途的村落被当成土匪剿了的也大有所在,所谓贼来如梳,兵来如篦,这可不是虚言。
一旦新平堡被攻克,过万官兵攻入堡内,除了少数有官职在身的人之外,怕是大半的百姓都会玉石俱焚,要毁在这一次的战事里头了。
新平堡里又多是商家,相当富裕,可想而知那些边军攻入堡内会生什么事情。
一个商人思忖片刻,终是觉得眼前和记的这点人手挡住官兵,当下一抱拳,说道:“张大人,对不住了,理应在此支持大人,但舍下有老有小,实在冒不起这个险……”
“那就早些离开。”张瀚拱手还礼,说道:“不要往桦门堡一带去,那里定然有不少官兵涌过来了,往南边走吧,绕道赴太原,到太原一带就安全了。”
听到张瀚还在替自己的安危做着打算,中年商人一脸的惭愧,但他也只能再次抱拳行礼,然后就匆忙离开。
不少商人都是一样的选择,官兵即将齐集,张瀚等人要在堡中抵抗,这里就要爆大战,明智的做法当然就是迅速离开。
新平堡的东门为此打开了,堡门大开,任由人逃难出去。
城中仅有的骡马和车辆都被动员了起来,大量的商行东主和掌柜伙计们一起逃离这个经营了多年的商业城市。
城门口有军情司的人维持秩序,保障进出,当然在这个时候只出不进,已经不会有普通人进入城堡之中了。
周围三里多长的城堡里住了过万人,选择离去的有六千余人左右,扶老携幼,一个下午的时间已经走的差不多,剩下的多半是无有家口的青壮,也有一些是宁愿带着家人老小跟随张瀚的铁杆信徒,他们感觉与其推着小车一路南下,很可能遭遇土匪或官兵,冒着各种风险,忍饥挨饿的去冒险,还不如追随在张瀚身边的好,张瀚和他的家小,几位夫人和公子们,还有娘亲常氏,舅舅常进全,叔公张学曾,这些人不也都在堡里?张瀚都不怕,他们还怕个鸟?
傍晚时分,风尘仆仆的王长富带着二百多官校学员赶至,正好与军情司的人一起给和记商行的人授兵束伍。
每个和记商行的人都接受过一定水平的军事训练,王长富一至,所有人都象是有了主心骨一般,排列越整齐。
王长富不动声色,好生勉励了各人几句,挑出千余人持着各色兵器,主要是以火铳为主,然后令官校生带队,分为十几个连队,组成若干营,由几个教官任指挥,分批上城头去驻守。
大股人马持着火铳和长枪腰刀上了堡城,这一下城中剩下的人心稍安,看和记兵强马壮的样子,守备几天应该问题不大,关键在于,北方的和记兵马何时南下,能打破边墙,击退来犯的官兵,然后将大伙全部接到草原上去。
张瀚一身圆领青袍,手按腰刀,在城头各处巡看了一圈,各人见他前来,士气都是大受鼓舞,城头上传来一阵阵的欢呼声。
王长富迎上前来,将前后事情略略说了,接着道:“大人,是不是急檄枪骑兵第二团赶过来?”
“他们驻在三四百里之外,连动员时间,加上赶路再快也得六七天,”张瀚低头算了算,笑道:“六七天后我们应该已经解决了宣大兵,可以自己破口出去了。”
王长富面色凝重的道:“若是我本人在这里,一定和大人你一般选择。不过,若是叫李慎明和孙敬亭他们知道了,怕是要骂的我狗血淋头。”
新平堡军事上的最高指挥肯定就是王长富了,若是叫草原上的人知道居然不急调枪骑兵入卫,恐怕王长富真的要乱蜂蜇头了。
“无妨的。”张瀚哈哈一笑,说道:“眼下这局面看似混乱,其实早就如一池清水,底下游鱼清楚可见,那么几只小鱼还想吃人,罢了吧。”
王长富默然不语,张瀚可以无所谓,他还是要小心一些的,不管怎样都要叫杨秋派出信使,急趋草原,令枪骑兵第二团戒备,一旦新平堡有变,数日之内几千铁骑冲过来,明军就算有三五万人也挡不住。
张瀚也是无所谓的样子,他不会阻止部下们的小心谨慎,狂放大胆是主君的事,要是部下们一个比一个把他的性命也不当回事,那事情就相当的不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