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苏州城约有二十里地的一片山谷前,一个没有什么特点的庄园正安静地等待着暮色的降临。
随着暮色的到来,黑夜渐至,四百黑骑马嘴衔枚,蹄下绕布,悄无声息地如同黑夜杀神般完成了对庄园的包围。
然后便是一场血腥的厮杀,园外的黑骑往里面射着火箭,里面的人自己也在点着火。
狼烟起,人命没,园毁不复存。
……
……
黑骑便是监察院五处,武力最为强悍的那个部门,却没有坐衙之人,只是一向在京都之外等待着陈萍萍的调动。直到后来监察院多了位年轻的提司大人,黑骑便一分为二,半千之数跟随范闲行动。由此事也可以看出陈萍萍对于范闲的看重。
去年范闲出使北齐,黑骑便一直护送至国境处,并且在雾渡河外,成功地歼灭了上杉虎派来营救肖恩的军队,武力之强悍,可见一斑。
一直在江北待命的黑骑,今日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然而那名骑马立于山下的黑骑副统领并没有什么兴奋的表情。
对于他们来说,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工作而已。
如今这四百黑骑的统领乃是五处副统领,姓荆无名。
荆将稳定地骑在马上,看着园子里的熊熊大火,右手缓缓按上自己的脸,取下那一张遮掩着自己面容的黑色面具,露出面具下微白的脸颊与那双冷漠无情的眼睛。
提司大人交待的任务完成了,只是没有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园子里竟然有如此强大的武力,让黑骑也受到了一些损伤,最可怖之处,是这个园子里的所有人,都似乎知道自己只有死路一条,拼死反抗着,竟是没有一个降人。
荆将并不知道园子里是什么人,只是执行提司大人的命令,而且园中人自己也放了火,某些见不得光的证据,大概也早被焚毁了。
他一领绳绳,马蹄嗒嗒作响,缓缓驶近燃烧着的园子,手下的骑兵们正在救治伤员,负责清理现场。他双眼厉杀地注视着这一切,忽然间眼帘微微跳动了一下。
五骑破火而出,闪耀着黑色的火苗,宛若冥间幽鬼死骑一般。
五骑之上,除了全身黑甲的骑士之外,多了几个被捆成粽子一样的人物。
荆将右手复按上面容,在五骑到来之前重新戴上黑色的面具,薄唇微启,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有些意外,有些讶异:“活口?”
五骑驶近他的身边,禀报道:“这五人藏在井下,投降了。”
荆将纵使冷漠,心里又多了些意外之喜,唇角牵动了一下,展露了一个冷淡的笑容:“提司大人应该会高兴。”
以这个园子拼死抵抗的气势,玉石俱焚的安排,能够抓住活口,确实是很不容易的事情。荆将看着马上被捆着的五个俘虏,心里感到有些奇怪。
“回苏州。”
黑色面具上面反射着金黄色的火焰,看上去异彩纷呈,有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味道。
面具之下的荆将冷冷出了命令,园外马嘶顿起,撕破了山谷黑夜的宁静,马蹄微一嘈乱,便重新列队,整齐划一的化作三道黑色洪流,绕着熊熊燃烧的庄园,斜掠过山脚下的道路,没入黑夜之中。
而当黑骑幽灵一般地出山入原后不久,便遇见了领命而来的邓子越一行人,收到了提司大人的最新命令。
荆将略一沉默,安排一个骑兵小队,将俘虏押往京都,而剩余的数百黑夜杀神并未入城,却是悄无声息地寻地渡江,重新回到江北的营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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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邓子越回报华园,范闲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在书房里写好了给皇帝陛下的密奏,交给院中下属快马回京都,他便一个人来到了华园的正堂之中。
正堂之中明灯高悬,照的明明亮亮,
尤其是那一箱雪花白银,正安静地躺在箱子里,反射着诱人的光芒。
范闲看了一眼这箱银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坐在了箱旁的椅子上,心里想着,银子确实是很管用的。
十三万八千八百八十两银子,就这样整整齐齐地码在箱子里。
范闲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又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放弃了心中的想法。
今天对上了叶流云,那一种无可奈何地感觉,无助的无力的感觉,让范闲心里其实有些恼火,当然,他并未生出多余的自怜自艾,也没有什么屈辱感,打不过大宗师是天公地道的事情,只是……
他清楚,不论日后的人生怎样展,自己总有一日,是要对上大宗师的,就算不是叶流云,是四顾剑或者是宫中的那一位,总是要正面撼上一撼。
可是今天叶流云一剑斩半楼,还有那股充于天地间的超强气势,都让范闲清醒地认识到,现在的自己,拿大宗师级别的人,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就像是明家拿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这是一样的道理。
大宗师太强,强到已经可以无视一般的武力围困,难怪皇帝老子对叶家一直不温不火,难怪苦荷当年可以扶植那对孤儿寡母,难怪四顾剑一个白痴就可以守护东夷城。
范闲在心里想着,叹息着,开始想念亲爱的五竹叔。
但马上,他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人生一世,总不能永远靠叔叔为自己解忧除难,尤其是五竹面对这几位大宗师也不可能占什么便宜,范闲是从心底最深处舍不得让五竹叔去冒险犯难。
……
……
那么,如何才能杀死一位大宗师?
在一箱白银与满堂灯光的陪伴下,范闲陷入了沉思之中,转瞬间脑子里已经模拟出了诸多的情景模式与主题,要营造出怎样的必死之地、必杀之机,才能将一位大宗师当场杀死。
他的手掌下意识拍了拍箱子,忽而长身而起,高声喊道:“开会!开会!”
一边喊着,他一边往后堂走去。
提司大人喊开会,自然没有人敢怠慢,监察院布置在华园的上层官员,启年小组的所有成员,七名虎卫都聚集到了议事厅。
范闲屁股刚落到椅子上,便忍不住笑骂了起来:“把林公子扶回去玩。”
他瞪了一眼来看热闹的三皇子与那个不知什么时候也跑了进来的大宝,让丫环们将这两位祖宗扶了回去。
又看了一眼到的人数,他摇了摇头,说道:“把史阐立和桑文姑娘也请过来。”
下属领命而去,不一时,史桑二人也到了厅中,史阐立时常替门师处理一些事务,所以对于这种会议状况并不如何陌生,反而是桑文温婉的脸上挂着犹疑与吃惊,心想钦差大人议的自然是朝政大事,自己一个唱曲儿的来做什么呢?
“今天会议的主题很简单,大家敞开了想,什么稀奇古怪的主意,都大着胆子说。”
范闲揉着太阳穴,头痛地说道:“我一个人实在是想不出辄来了。”